“如果这是武器,它原本将会被用来对付什么……第一次直接攻击即将与秩序场碰撞。”
慧尾一般的烈阳星冕被收束起来,烈阳的表面出现了无以数计的耀斑,它们缓缓“转动”,调节着自己需要负责的喷流将会射向哪一秩向,就像无数只镶嵌在太阳表面,瞭望星海深处危机的眼睛。
黑红色的光柱撕破了秩序场的边界,它们同虚空倒灌引发的黑暗侵蚀一起出现。它们如同来自天外的暴雨和雷电,但是这一次,大地,或者说太阳抓住了那些雷电狂暴的电光,并将它们湮灭了目光的焦点,信息汪洋的深处。
“那座大陆必然会有虚数推演和现实前推能力,它能预知一部分未来……”
到现在维斯瑞凡仍然没有太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自己能够以一个曾经的、认识观念只是局限于几百上千个可能十分相似的宇宙之中的智慧人格,来处理这些动辄已经可以明显延长文明历史的漫长时间中已经能自己所有的旧世界观碾碎的知识和现状不仅没有发疯,实际上却还相当安稳和平静?
自身的砝码属性,以及虚空中已经变得稀薄的Σ迸溅出的存在属性仍然在影响自己与自己周围的这一切,自己也同样在受到相当程度的影响。从慌乱无助,到现在开始以并不像是自己现在就能达到的水平来思考这些宏观层面上的事物,再到给出自己的种种想法和做出决策,自己很理智。
只是不知道,现在的自己……
是冷静,还是冷漠。
烈阳广阔无边的白色洋面上,日珥和星冕开始沸腾。无以数计的光影浮现然后消失——那其中有各种各样的导弹,已经被长时间使用的型号和更多前所未见的型号;丝绸般绵长的缎带,各种各样的环和对立;种种或者壮丽或者阴森可怖的景观与自然现象以及光雾——在它们周围,星冕和日珥完全平静了下去,洋面波澜不惊。
它们是自己曾经看到过的实体经过变化之后的产物,它们是强大的反超形而上实体,它们可以同样被作为场结构存在,它们是自己的希望,以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自己无法撼动虚空真理,自己不可能凭借一个念头就撕裂一切,让现实在纸上铺开如同无以数计的点让自己随意选择。
“只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
那九层天空并不是什么臆造构想出来的、毫无存在意义与存在凭证的空无结构。它们可以被认为是不影响抽象归类认识与整体连续性的情况下,利用技术从虚空中归类出的九个存在性阶与存在势——从毫无规则的虚空信息基元开始,到构成世界的基元,世界内的所有复杂结构,世界之间与世界之上的种种存在和影响,最终,它跨越虚空中涌现出的实体,跨越割裂或者冗余的超形而上影响,最终,它们变得虚无,那是悖论、虚无、真理和超越壁垒的边缘,已经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的部分,或者说是某个边缘。
按照现有规则,它们刚好能够被分出九级——同十进制中最大的那一个数字相通。
视线扫过,九天上下,维斯瑞凡没有忘记被自己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的虚空矩阵,她也没有忘记为什么一定要来到这里——如果可以,救出帝国仅剩的灵魂。它们虽然已经被漩涡吞噬了很久,但是现在自己却开始相信,现实不会为难这里的所有人。
自己来到这里,只是在必要的正确时刻按照预定的计划和规则再用力推一把现实中一些停滞下来的部分。
更多的末日-创世被平息,新生的白色大洋抓住了来自过往意志崩坏后释放的闪电的箭光,并把它们湮灭于大海的深处。
它们即使如此,它们也同样危险而强大。惊惶、疲惫,且有血泪。
正在接近所有压力的源头,正在接近“丧钟”。
无形的意念与历史的深处,实体们延伸出的记忆和影响已经塑造了那虚无的元素并将其塑造成为具有实体的广阔战场——灭亡伴随着生与死的重合,它们之前,它们之后,迎接它们的都只会是虚空和无尽。可能存在过的宏时间线被弯曲,可能存在过的无数世界那发展的环在开放与闭合间震动颤抖。
过往的记忆,曾经的成败,一次次扬升和死亡,更多智慧和文明的加入,还有同样无以数计的文明在过往中因为某些原因而最终黯淡无光。它们或许被遗忘,或许被保存,它们只是现实背后的记忆,现实是它们的身后事。曾经霸主的过往和历史被最终的决定戛然而止,它们倒在了自己最辉煌的节点上,倒在了自己已经决定前往的道路上。来自现实的巨大变化生生掐死了曾经辉煌但疯狂的一切,并将所有的实体和认知拖入毁灭和虚无之中。
但是,曾经已经延续了数千亿年的执念甚至可能已经深深烙进了虚空之中,那已经垮塌的桥墩,是文明凭借秩序的力量找寻可能的负一,撼动虚空的实际表现。这样的巨轮被轰然卡死直接停转,它们的惯性它们的执念,又将如何洒落,又将撒向何方......
文明未竟的事业带来的缺憾,崩裂但没有消散的执念在虚无的感官中喷薄而出。它们蕴含着深厚的历史与无数的可能,但它们什么都不代表,它们只代表自己。
无可名状的压力从九重天空中覆压而下,从已经普适于宏观秩序结构的三个维度里渗出,从能标记信息体存在属性的时间秩—空间秩—联合畸变秩形成的视野中蔓延开来。
迎接它们的,是曾经的记忆,最后的呢喃,文明的命令,还有灼热璀璨的日光。
那座用无数母宇宙,无数已经背负了太多来自过往的、已经疲于思考和回忆的人们甘愿献祭自身组成的庞大虚空长城,以自我毁灭而发出的命令中,包含着一个词:
冶炼。
那些从无形中覆压下来的诡异场景一瞬间被冻住了,随后它们应声破碎。
秩序场内部回归了坚韧、安宁和寂静,但是秩序场的边界已经开始出现隐隐红光,那些仿佛纱帐之外流萤般的点点亮光很快扩大开来,形成一团团令人作呕的实体,周围的环境也黑了下来。
太阳的上空,无以数计的实体开始集结——舰队、导弹、形态各异的重炮、轻盈或者厚重的广播设施,狰狞的现象和实体开始从大洋表面层层叠叠的涌现出来。
它们或许不具备实体化的武器和铠甲,但是它们自身的存在性,已经足够维持它们的稳定和存续。
日光开始活化,它们在天空中彼此交织重叠,形成了一层层防护屏障和场。
“星明文明是文明,Σ同样是文明,它们曾经不一样,未来不一样,但是现在,它们可能是一样的。”
“这是一场同源存在之间的战争,或许这代表着新的时代对旧时代的反抗和独立。”
“以杀死自己,通过彻底切断所有联系否认所有过往来获取稳定和新生?”
看得出来,这是个宏大的计划,对于Σ这个已经逝去的霸主而言,它肯定也足够伟大。
但是,这也终究无法逆转那从整体上不断衰减的结果,从大灾难爆发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就不可能还能同原来等价,它只会不断的衰弱,直至彻底消失。
只能竭力挽留。
“有失未必有得,但是有得必有失……”
凝视着秩序场开始破裂的边界和已经将自己笼罩其中的血色天空,灵魂深处存有恐惧,但是这恐惧被理智和意志暂时屏蔽下去。
维斯瑞凡轻轻挥动手臂,迎接秩序场外九天上下无以数计充满污染和恨意打击的,是宛如时河沉沙的无尽辉煌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