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又散了开，各自喘息着，都放下骄傲和速战速决的念头。</p>
“我忘了说，要是他们二人战平了，那该如何？”韩奕忽然说道，“你们吐浑人应当擅长射箭，那就再比箭法如何？”</p>
韩奕对高怀德的箭法，远比对他拳脚功夫更有信心，这就如同他相信自己的箭法一样。</p>
白守敬对此保持高度警惕：“相公既然这么说，那么这位高将军一定箭法出众。不如比爬山？”</p>
白守敬不相信高怀德徒步爬山越岭，也能胜得了自己这从小就在山岭中健步如飞的儿子，就如同他不相信韩奕这次会乐意空手而归一样笃定。韩奕闻言，哈哈大笑起来：</p>
“谁说吐浑人质朴无邪，我看白族长赛过十个文秀才！”</p>
“那都是跟你们汉人学来的！”白守敬反唇相讥。他见韩奕的真正目的是来招揽他族中精壮，便稍稍放下心来。</p>
韩奕见高怀德不能迅速获胜，本来想来个田忌赛马，看白守敬这模样，不大好糊弄，便只好顺观其变，盼着高怀德能够争气些，要不然自己今日便要食言，翻脸不认人了，干脆杀尽一切隐患，一了百了。</p>
“高将军，击倒他！”</p>
“高将军，将这黑大个击倒，攻他下盘！”</p>
军士们纷纷喧哗道。</p>
将门无犬子，高怀德自幼便随其父高行周征战过，与人动手的经验来自于搏命，而不是寻常的切磋，见一时奈何不了对手，便放弃急攻。他发现对手的力气只在自己之上，与他近身硬拼，只会令自己陷于被动，于是他改变策略，绕着白如虎游斗。</p>
这样一来，白如虎立刻不得不随着高怀德的位置而急速转身，一个不留神，不是吃高怀德一拳，就是被高怀德偷袭一脚。双方你来我往，在平地里酣畅淋漓地大战一场，惹得观战的众人忘了头顶上的烈日。</p>
白如虎恼羞成怒，硬是承受了高怀德踢过来的一脚，一把抓住了高怀德的靴子，飞起一脚，这一脚要是踢中了，高怀德就是不受重伤，也要呕血不止。高怀德不得已，只得使劲吃奶的力气往回拔脚，竟挣脱了自己的靴子，饶是如此白如虎这一铁脚也扫中的他肋部，让他剧痛无比。</p>
白如虎愣然，高怀德趁机一个扫膛腿，正中白如虎脚踝。白如虎一招不慎，巨塔似的身躯直挺挺地仰面摔倒。高怀德得势不饶人，如猛虎扑食一般跳在了白如虎身上，从背后将白如虎的脖子紧紧地扣住。</p>
白如虎透不气来，一双胳膊下意识地向身后乱抓，却始终抓不到高怀德的脸。眼看就要命丧当场，白守敬惊呼道：</p>
“将军，手下留情！”</p>
“你服不服？”高怀德手上又加了一把力气。</p>
“服……服！”白如虎憋红了脸，只得发出含糊不清的求饶声。</p>
“算你识相！”高怀德放开手下败将，得意洋洋地回到韩奕身边。</p>
韩奕解下自己腰上的羊皮水囊，扔向高怀德，大笑道：“高兄辛苦！”</p>
“单打独斗，不过是匹夫之勇，吾辈男儿应当在沙场之上证明自己的武勇，能万人敌那才是真本事！”高怀德牛饮了一口。</p>
他总是这么潇洒与无畏，这正是韩奕最欣赏他的地方，而不是因为他是齐王高行周之子的缘故。</p>
白如虎满脸羞愧地来到跟前。</p>
“白族长，这该如何说？”韩奕问道。</p>
“愿赌服输，全凭相公吩咐！”白守敬只得道。</p>
“韩某虽来潞州为帅才半年，但久闻令郎可空手擒虎的本事，依我看令郎可做个营指挥使，专管族中五百壮士。”韩奕不顾白氏父子有任何表示，自顾自地说道，“我会将随军粮食留下，三日后，族中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就跟着白指挥使赴鹿台山报道，军饷与待遇和他部相同。至于族中老弱妇孺，可下山学着侍弄庄稼，我自会遣人教导，口粮更不会少一粒。”</p>
韩奕开出的这个条件，让白氏父子大喜过望，连忙下拜谢恩。如果他们敢反悔，当场必是血溅三尺，容不得他们不答应。至于如何让他们诚心敬服，那就看将来的手段了。</p>
这对父子来不及思量，从此之后江渚岭上的这一支吐浑人就算是彻底消亡了。</p>
“既然白族长答应归诚，那么从今往后便是一家人。今日敢巧了，朝廷使者亲旨，免不了要有一场虽不丰盛但隆重的宴席，贵父子不如随我一同去长子县衙痛饮？”</p>
“谢相公！”白守敬躬身行礼，暗踢了自己那还如同梦游的儿子一脚。</p>
“嘿嘿，我要做将军了？”白如虎傻笑道。</p>
“统领五百人的营指挥使已经不小了，不过你要是真想做将军，那得多杀敌才行。”高怀德从地上那匹死马身上找回自己的铁枪，听到白如虎的话，觉得好笑。</p>
“那我得多杀敌！”白如虎拍着自己小山似的胸脯道。</p>
众人莞尔。</p>
魏仁浦等人见韩奕谈笑之间，就兵不血刃地收编了一支吐浑部落，不免更多了一份敬畏之心。</p>
“魏大人，韩某先有失远迎，方才又接连失礼，请大人海涵！”韩奕说道。</p>
“韩帅驻兵在此，可不是远迎百里之遥吗？”魏仁浦笑道。</p>
他这才来得及当面打量韩奕，见韩奕已经蓄起了胡须，虽然有些凌乱，但却增添了几份大将沉稳雄浑的风度，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气度。</p>
“下山！”韩奕挥了挥手。</p>
一阵悠长的角号声中，全军徐徐移动，簇拥着韩奕与魏仁浦等人下山。崇山峻岭之中，“韩”字帅旗威风凛凛地摇曳着，书写着边关将士的万丈豪情与英雄风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