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人盯着战意盎然的魁梧侍女，眼神晦暗，大袖一挥，放声笑道：“有趣有趣！就凭你这份纯粹至极的武夫气魄，贫道就退让一步，只需你扛下这条雷池蛟龙的扑杀，今晚风波，就当一笔揭过。”</p>
老道人伸出如羊脂美玉的白皙手掌，拍了拍那条蛟龙的头颅，温声道：“去吧。”</p>
被道人称呼为雷池蛟龙的符灵，一冲而至，快若奔雷。</p>
谢石矶迎头而上，一拳就是砸在它的脑袋上。</p>
火光四射，电闪雷鸣。</p>
蛟龙被砸得倒飞出去，在高空盘旋一圈，很快就以更快速度杀回。</p>
谢石矶只是一拳复一拳。</p>
近身肉搏，对轰对撞，蛮横至极，眼花缭乱。</p>
轰隆隆的巨响，在街道上连绵不绝。</p>
巨大动静，惊醒了小半座凉州城的百姓，皆误以为是滚滚春雷，骤雨将至。</p>
最终只见魁梧女子单膝跪地，腋下死死夹住那条雷电蛟龙，一手攥紧蛟龙脖颈，竭力撕扯。</p>
身披夔甲的谢石矶，荧光流转，赤焰红莲，熊熊燃烧。</p>
映衬得这名高大女子宛如人间女武神。</p>
雷池蛟龙竟是被她硬生生扯断，变成两截光辉迅速黯淡的“尸体”，她站起身，随手丢弃。</p>
地上出现一张被对半撕裂的符箓。</p>
陈青牛如释重负。</p>
老道人并未如何心疼符箓的损毁，啧啧称奇道：“好胚子！若是能够跟随兵家宗师潜心修行，得其法门而入，多则二十年，少则十年，就是名副其实的万人敌！”</p>
谢石矶见老道人没有继续纠缠的迹象，就默然回到陈青牛身边，拿回行囊包裹，重新背上系紧，继而提起那杆诛神枪，拆解为两截。</p>
远处女鬼不知是震惊还是麻木，死寂无言。</p>
那少年在女鬼身边，猛眨眼睛，满脸的匪夷所思，无法掩饰的心神向往。</p>
陈青牛知道差不多该是尘埃落定了。</p>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百余精骑正在向这条街驰骋而来，在原本寂静无声的夜间，尤其震人心魄。</p>
陈青牛转头望去，领头两骑，一骑是郡主朱真婴，另外一骑相对陌生，只在凉王朱鸿赢率嫡系亲卫入城之时，有过惊鸿一瞥，在两名将领校尉模样的骑将之后，估摸着是个实权都尉，年轻有为，多半是西凉十数万边军中的后起之秀。</p>
朱真婴和那群藩邸扈从精骑的赶到，无形中帮助三方都解了围，否则就是死结一个。</p>
陈青牛，陆法真，女鬼，各自相视一眼。</p>
三言两语，三方就敲定了新局面。</p>
陆法真答应暂时不再追究什么，陈青牛也暂时不伺机报复，而女鬼，愿意跟随他们二人进入藩邸。</p>
至于她到底是谁的奴婢，她倒是没有说，大概需要看她的心情，或是两位仙师中有谁先去阎王爷那边报到。</p>
王府首席供奉在袖中快速掐诀，井字符金光骤然消散，只是符之浩然余韵仍然存在，肉眼不可见而已。道人对女鬼笑道：“委屈姑娘跟随此符前行了，不过进入藩邸之后，贫道会将井口扩大为数丈之大。”</p>
女鬼点头，不以为意。</p>
少年一脸茫然，“朱红姐姐，我咋办？”</p>
女鬼朝少年摇摇头，显然不希望这个孩子趟这浑水。</p>
王侯之家深似海，更何况还有那么多蛰伏在水底的蛟龙蛇蟒。陆法真瞥了眼少年，免为其难道：“贫道可以收你做记名弟子。”</p>
见识过了这位道教神仙的法力无边，少年不敢造次，只是小声嘀咕道：“连个入室弟子都没有。”</p>
感受到老道士眼神中的冰冷意味，少年低下头，灰心丧气，觉得不如听朱红姐姐的话，远离是非总归没错。</p>
成为师徒，既要看双方机缘，也看那名徒弟给人的眼缘如何。</p>
比如少年在陆法真看来就是资质尚可，却远远不足以继承他的道统衣钵，选为记名弟子就是赠送了少年天大福分，再敢得寸进尺，陆法真毫不介意将其根骨彻底毁去，绝了少年的修行路途。</p>
可到了陈青牛那边，少年给他的印象就相当不错，极为聪明伶俐的一个孩子，对于危机，拥有近乎天赋异禀的敏锐直觉，城府虽然不浅，但并非心思阴毒之辈，不失赤子之心，则尤为可贵。</p>
陈青牛和陆法真之观感差异，这种对比鲜明的现象，在历代道书上给出了一份云遮雾绕的解释：天生同道中人，自然相亲相近。</p>
陈青牛笑眯眯道：“小子，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做我的入室弟子，跟随我去那藩王府邸躺着享福，吃香的喝辣的，而且王府珍藏任你取舍，秘笈典籍，随你翻阅。”</p>
少年面对这位陈仙师就要胆气十足了，怎么都惧怕敬畏不起来，“你谁啊，口气恁大！”</p>
陈青牛一脸天经地义道：“我是你师父啊！如果当师父的，都口气不大本事不大的话，那你以后不管见着谁，岂不是都要矮人一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