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浅乡奏久在阴阳府没有见到好。
听侍女说,他今晚回来用完了晚餐就将自己关在了书房。
浅乡站在书房门外,敲了敲门,但无人应答。
又去了那个世界么。他想。他回到自己的府中,独自在房间里打开了那个世界的门。回忆起来,似乎多次在夜晚时去见王,王都不在阴阳府。
漠颜离开他们之后,王便全心全意地履行着王的职责。
浅乡奏久没有向好问起漠颜的事,他不感兴趣。他关注的只是麻仓好。可是近年,这个愈是心怀天下的男人让他感到了一丝倦怠。麻仓好变得像上一位王了。虽然两位王所表现的善大有区别,但本质上都相同。
他期待从好身上看到的,应该是不同的东西。
他的一生中,遇见一位善到极致的王就足够了。
那位王说过,没有人彻底的善,因为有私欲。然而浅乡觉得,王本人就是自己口中所说的这个世界不可能有的人。
在走向冰湖的路上,浅乡奏久想到了很久前与那位王的一段对话。
——浅乡,你觉得我没有私欲么。
王笑着。浅乡觉得他的笑容永远那么令人迷醉。
——是的,王。
——你错了哦,我是有私欲的。
——可否冒犯地问,王的私欲是什么?
——你知道,这个小世界,是怎样诞生的么。
王目光静而深长地诉说道。
——我的持有灵是稀有的精灵,它在精灵中是一个神话。但它只能被通灵者使用一次,一旦应持有人的意志超越灵魂转换为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的微世界,直到死它也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维持超灵体——也就是这个世界——的巫力,便储存在冰湖下王的心脏中。当然,这件至关重要的事他没有告诉浅乡奏久。
王和很多人一样,出生在战乱年代。
一直陪伴着他的只有那个精灵。
他亲眼看着无数人遭受战争之苦,却总在犹豫要不要使用精灵来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死在了战火中。
他犹豫,因为不愿失去唯一的伙伴。甚至为了不失去它,没有出手救自己的家人。
当他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他还是不愿用精灵保护自己。但是,在他频死之际,潜意识里求生的本能控制了他。
精灵变成了一个空荡的空间。
他逃到这个空间里,保住了性命。
——我竟然是为了自己活命,让它丢失了本来面目。
——所以王的私欲是……
——它若只为我一个人提供庇护,那我真是太践踏它的价值了。
——我懂了。
这是何等令凡夫俗子羞愧的私欲!
浅乡看着王,泪流不止。
“王,在休息么。”
浅乡在冰湖边站定。
冰粒珠帘的掩隐中,好正抱着猫,面对漠颜之墓而坐。
“有事?”
“嗯。今天下午您不在王宫,我听到了一件事。”
“说吧。”
“有探子从罗兰传来消息,今年罗兰国的农作收成会减少一半以上。”
“可现在是春季,收成多少,要等到秋天才会知道吧。”
“据说,和平时代以来,罗兰的农作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好像是农作的土地出了问题。这个消息传入帝王耳中,风之族的人便立刻来了。我认为一定是风之族搞的鬼。既然他们能操控气流,降雨也不成问题吧。只要那雨不是普通的雨,破坏土壤就是易事。”
“风之族有那个力量左右大自然,实现降雨吗?而且还在那么广泛的范围,他们没那个能耐吧。”
“您忘了,他们可是消失了两年呢。”
“难道,他们得到了什么力量么。”
浅乡看着好,他的背影立了起来。
珠帘突然退开,他的身影跃至眼前。
“看来我有必要走一趟了。”
2
横跨波斯海的五座大桥之上约千米处,风逸的身影镶嵌在夜色中。
他看着缀满灯光的阳之大陆,脸上露出了邪异的表情。
这是最后一场暴雨了。他想。他感到一些放松,但又像受到刺激般心脏收紧。他太亢奋了。一想到将结束持续了三年的暗中活动,和后来会发生的事,他就会笑得身体打颤。
他的腰间挂着几只玉质的瓶子,在风的吹拂下碰撞着叮铃作响。
风逸飞向了更高空,再次停住时,他向上伸直了右臂。他释放巫力,在头顶上划出了几道巫力形成的圈。那些只能由他感知而无法看见的圆圈在空中散开,随着更多巫力的释放,圆圈扩大。他挥了挥左手,像是招来了什么,圆圈上喷出了强烈的气流。
风从他的耳边轰轰而过。
他放下手,手指一转,腰间瓶子的瓶塞就自动蹦了出去。
几股水流脱离瓶口的刹那,便被狂风卷走。
轰轰声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