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臣者,被一道道到如今已经织得比蛛网还密的规矩条律绑住,只能尽忠,而不能掀起大浪,自宋以后,连一个造反成功的也不曾出现过。
如今即使是重臣如恭亲王、曾国藩、左宗棠,哪有半分从前魏征、房玄龄、杜如晦的挥洒自如?在朝廷上,他们只是唯唯诺诺,几乎从来不半句“逆耳忠言”。当然了,除了那个没眼色的倭仁。
哪象当年的长孙无忌和褚遂良,只是在意自己曾经是个尼姑,配不配当太后;是个女人,该不该“干涉朝政”,为此整天争执来争执去;而有用的建议却没有提过几条?
就比如,当年的中秋节,他们就没有能象曾国藩这样,找出如此大放光彩的洋灯来为中秋灯节添彩;更没有人倡办同文馆和倡议设立洋学状元。难道当年就没有洋人么?只不过当年他们都被叫做“夷人”罢了。
东突厥和西突厥,难道不也比当年的唐朝汉人要骁勇善战得多?连一向被称为“文治武功”的唐太宗,也只不过被迫“和亲”了事。又有谁提出过要比夷人更擅长使用弓箭和马匹,比夷人更善战?就象她武则天如今在试图造出能和洋人决一雌雄的兵船那样?
想到兵船,武则天就耿耿于怀。从前在盛唐时只不过需要对付几个争宠的女人,和一批难缠的臣子,即使有东西突厥,也远隔在千里之外。哪象现在,身为太后也无时不被洋人的气焰所炙烤。
此外,大臣虽然乖顺,只是针对皇帝,就象那个老不死的倭仁,回回递个折子,抬头都是“皇帝和太后”,从来没有一次是“太后和皇帝”。要动一动皇帝,或者要换个皇帝,只怕比从前更难,这就是臣子不敢轻易造反的原因。
所以在对待皇帝时,她必须比从前更加小心在意。
对朝臣和百姓们来说,增设同文馆并不让人意外,因为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京城的同文馆,就会有各个地方的同文馆。
但是专设“洋学状元”,却又一次激起了轩然**。就算用用洋油灯、办几家同文馆无伤大雅,但专设“洋学状元”,是否有点太让洋学“蹭鼻子上脸”了呢?
何况,颁的谕旨说,设立“洋学状元”就从本年九月开始,凡大清朝子民,只要知晓洋人技艺,或有一技之长的,皆可报考。那就意味着,一个多月后的今天,就会有一批人获取今年的洋学功名,而这些人的运气,简直就是天下掉烧饼,并且这些烧饼里都包着够吃好多年的肉馅。
这未免让那些寒窗苦读了多年的举子们又妒又羡。
虽然寓居在京城的举子,大多高谈阔论、口若悬河、眼高于顶、目空一切,但也有对自己不抱太大希望的,或者生性喜欢走捷径的,竟然立即决定改攻洋学赌一把。
因为他们计算过,距洋学考试才一个多月时间,各地即使有懂洋学的人,也来不及反应,即使立即报名,还要筹集盘缠和做各项准备,到时能及时赶到京城也不一定有几人。就现在京城当中,懂洋学的人也寥寥无几,而如果仿照历年的会试,洋学的功名要取到几十人,所以即使只一个来月的时间用来恶补,也完全可以撞撞运气。
专门请得到老师的,当然立即就去拜师,日日狂读;没钱也没门路的,就都拥到了同文馆里,以致于每间课室在讲客之时,门口和窗户都被黑压压地挤满,大白天讲课,也不得不点灯。
主持同文馆的曾国藩见到此景,竟然也不派员驱赶,反而在中午同文馆生员进餐时,自己掏钱给附学的赶考之人,也每人两个馒头、一撮咸菜。
这是因为,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他仍然记得自己当日赶考的艰难,寓居在破旧的庙宇或小旅馆里,盘缠即使省着花,也难吃上一顿饱饭,整天饿得头昏眼花,还要去背那厚厚一摞几十本的书,字字句句、反反复复。
就是在长年忍受着酷热和剧寒,贫病与污垢的奔波中,他得了之后伴随了他一生的牛皮藓,作时奇痒无比,每每要抓得鲜血淋漓。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到他成名之后,这却成为人们绘声绘色地传说他是蟒蛇投胎的证据,这也许是因为只有蟒蛇身上那曾厚甲,才能跟厚厚的牛皮藓相比较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