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可都准备妥当了?”君奕清不知何时已立在了莫小雅的身后。89文学网
莫小雅恍然回神,她放下手中的竹篦,冲身后的君奕清笑笑:“好了。”
今日是进宫谢旨的日子,也是莫小雅要正式以莫千愁的身份继续生活的日子,这几日下来,莫小雅反复思量了许久,终于打定了主意,如今境况之下,她不得不嫁给君奕清,即便是别的不顾,她也要顾及腹中的孩子,只是这对于君奕清而言,未免有些太过不公。
“奕清。”莫小雅长叹一声,缓缓开口,“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情?”
“怎么?”君奕清有些慌乱,莫非是莫小雅临时变了主意?
“今日进宫面圣,你可否向皇上与太后奏请,娶我为侧妃?”
“为什么?”君奕清有些吃惊,难不成她还要为他寻个正妃不成?
“因为对你太不公平。”莫小雅缓缓起身道,“你总该找个配得上你的女子相伴一生,而我,配不起你的这份情。”心中有些微微的苦涩,以君奕清的身份和条件,他都是最好的丈夫人选,更何况他对她的情,这几年来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对她的温情,她都看在眼里,也都深深地记在心里,可惜,她与他终归是有缘无份的,若她先遇见的是他,或许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可惜,她的心中早已烙下了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柳随风,这个烙印印得太深,今生今世都无法抹去。
爱情,不需要太多的理由,爱了就是爱了,既然爱了就要全身心的付出,人的一生总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而君奕清正是这样,可是,总是追求那个更好的,这一辈子何时是个尽头?既然自己已经选择了柳随风,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可以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自己又何必再去仰望更好的那个?拥有了就要去珍惜,珍惜与他一起的点点滴滴,所以今生她注定了与君奕清无法携手,她更不能自私地将君奕清束缚在自己身边。
虽然,她答应了嫁给君奕清,可是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只是权宜之计,为了她未出生的孩子,也为了她与柳随风的将来,所以她更不能让君奕清如此。
“奕清,或许你会认为这是我的私心,怕坐上了正妃之位将来难以抽身,我可以很诚恳地告诉你,不是,我不怕这些,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比我好上千倍百倍的女子,陪你走完幸福的一生,而我不配。”莫小雅微微一笑,“我不想因为我而耽误你的幸福,这样我会更加内疚。”
“小雅。”君奕清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我都知道,这一切我都知道,我是心甘情愿如此,感情付出就是付出了,没有谁欠谁的,以前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也是如此,不论你是什么身份,这个孩子虽然不是我的,但是我会视如己出,他本该享有的一切我都会给他,你不用愧疚,因为我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奕清……”莫小雅忽然有了落泪的冲动,他爱她爱得太深,即便是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情非得已,他依旧不改他的初衷,这叫她该用什么来回报他?
“没事,只要你过得幸福就好。”君奕清轻抚她的头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你幸福,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他的唇角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容,“至于你不愿做这正妃,我依你就是,只要你过得开心,我能做到的都会为你做到。”
说着,他已拉了莫小雅的手,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莫小雅点点头,她冲他绽开一抹微笑,他眸中的痛楚虽是极力掩饰,可是依然难逃她的眼睛,心有些痛,她紧紧挽了他的手臂,轻轻道:“你放心,我也会为你做好我的一切。”
入了皇宫已是掌灯时分,君奕灏与太后早已等待了多时,见两人姗姗来迟,难免有些不悦,君奕清忙拉了莫小雅上前请安。
“罢了,罢了,你随性惯了,哀家若是总为这点小事生气,还不早被你气死了?”太后挥挥手,示意两人落座。
“母后教训得是。”君奕清淡笑着坐下道,“不知母后近几日身子可好?”
“这几日总是有些乏累,即便是静养也有些力不从心,哀家或许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亲眼看着你娶妻生子。”太后长叹一声,“趁着哀家现在身子还能撑得住,你就早些选了日子完婚吧。”
“母后。”君奕清双眉顿锁,他不是看不出母后的身子抱恙,只是这样心灰意冷的话语道出,让他的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你们也不必多劝哀家,哀家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如今多过一日就是满足。”太后叹道,“倒是你们,少让哀家多操份心便好。”
“母后,还有十日就是黄道吉日,不知皇弟的大婚之日选在那时可好?”君奕灏忙接了话茬,“朕这几日已差人去为皇弟筹备婚事,应是不会太仓促。”
“这就要问问千愁了。”太后冲着莫小雅笑道,“千愁几日前不是曾言要寻她的姐姐?若是姊妹俩同时嫁入皇室,岂不是更好?”
莫小雅的心中一惊,她悄然望向君奕清,不知该如何作答。
君奕清轻捏她的手,冲着太后微微一笑:“儿臣已与千愁商量过此事,因一直没有千忧的消息,这寻人之事也不是急于一时的。”
莫小雅接过君奕清的话道:“承蒙太后抬爱,千愁又怎能只顾自己的私事?一切全凭太后定夺。”
“那就依皇上的意思办吧。”太后笑道,“哀家自是愿你早日嫁过来,哀家也好早日抱上孙子。”
莫小雅与君奕清闻言顿时脸红,两人皆垂了头。
太后只当二人面薄,也不再拿他二人打趣,笑道:“事情既然说定,那就回去赶紧筹备吧,哀家的身子有些乏了,你们就都先退下吧。”
“是。”众人闻言,忙向太后施了礼纷纷退下。
“奕清。”君奕灏将正待离去的君奕清唤住,“朕有事要与你商议。”
君奕清望了望莫小雅道:“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好。”莫小雅点点头。
御书房内,君奕灏来回踱着步,眉间已是一片愁色。
“不知皇兄为何事烦扰?”君奕清问道。
“你可知江南首富柳家一案?”君奕灏道。
君奕清有些吃惊,想不到竟是此事?不过这案子到了皇上的手中也是好事,以免横生枝节,他点点头应道:“略有耳闻。”
“此案你是如何看待的?”君奕灏问道,“你已去了江南几次,应是对盐运的事情颇为了解,不知你有何想法?”
“臣弟虽去过江南查案,但与柳家并不十分熟稔,不过倒是知道这柳家的次子柳随风是个难得的奇才。”
“哦?”君奕灏十分好奇,“你可知此案的主犯就是这柳随风?”
“什么?”君奕清故作吃惊道,“臣弟只知这柳仲天死得蹊跷,家人才会告上官府,怎会是柳随风所为?”
“皇弟可是与这柳随风相熟?”
“算不上熟识,但有过几面之缘。”君奕清回道,“柳随风此人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已高中举人,得了江南四大才子之首的名号,怎奈志不在官场,专心经商,是个难得的商才,可是他却又不喜柳家经营的盐运生意,自己早已在外令立门户,故而臣弟认为这其中定有蹊跷。”
“仅是几面之缘,皇弟又怎知他如此详尽?”君奕灏问道。
“皇兄有所不知,上次臣弟奉命去江南查案,不巧这柳随风便被人诬陷而牵扯其中,当时乃是杭州知府收了柳家长子柳玄阳的贿银,才将罪名扣在柳随风头上,所以……”君奕清适时顿了话。
“这次可是怀疑又是柳家所为?只为争得那份庞大的家业?”君奕灏的双眸顿眯,一抹冷然已凝于眉间。
君奕清只是笑笑,并未置否。
“若是再次勾结了杭州知府,朕看那李然的脑袋就不必要了。”君奕灏冷冷出言,“皇弟,此事关乎盐运兴衰,这折子本是大理寺卿亲递的,依朕看,交由你来处理最为妥当。”
君奕清闻言忙道:“此事臣弟不可出面。”
“何出此言?”君奕灏十分不解。
“朝廷安穴在江南的眼线已有些时日,若是此时臣弟出面,恐会打草惊蛇,依臣弟之见,倒是有个合适人选。”
“你指的可是新科状元苏景云?”君奕灏道。
“正是,此案交由他来处理再合适不过……”君奕清回道。
“嗯,言之有理,大理寺卿亲自审理此案恐怕也是不妥,但少卿来审却可两全其美。”君奕灏频频点头,“朕这便拟旨,封苏景云为钦差,明日便动身前往杭州亲审此案。”
君奕清闻言,这才释然一笑,心中的这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有了苏景云,柳随风翻案指日可待。
君奕灏见君奕清并不告退,不由笑道:“皇弟可是还有事要与朕商议?”
“确有一事。”君奕清脸色微红,“说出来有些惭愧。”
“可是为了前几日与福满楼的老板争人之事?”君奕灏笑道。
“实不相瞒,正是。”君奕清微叹道,“臣弟万万不曾想到,倾慕的那名女子早已与他人有婚约在身,虽是两情相悦,怎奈她婚约在先,又不肯以如此尴尬的身份嫁入王府,此事只得作罢。只是这千愁,听闻此事之后也不见恼怒,只是淡淡道了句,她只愿为侧妃,而不愿做这正妃之位,着实令臣弟难堪不已。”
“想不到千愁竟有如此成人之美之心?”君奕灏笑着叹道,“她这是为你留了后路,如此说来,你是想让朕下旨,仅赐侧妃?”
“皇兄明鉴。”君奕清忙连连拱手,“此事臣弟亦不好与千愁多做争辩,毕竟臣弟有愧于她……”
“罢了罢了,朕依你就是。”君奕灏笑道,“横竖是了了母后的一桩心事,若你不再娶,正妃侧妃也并无多大差别。”
“臣弟谢过皇上。”君奕清心中暗舒一口气,“千愁还在外等候,若是皇兄无事,请准臣弟告退。”
“好。”
君奕清这才施了礼步出御书房,只见莫小雅正倚在不远处的墙壁,弓着身子揪着胸口,他忙疾步上前道:“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这几日害喜害得太过厉害,实在是难以忍受。”莫小雅大喘着气,脸色泛白,“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还是这几日歇得时间太少。”
君奕清有些慌,他忙搭上莫小雅的右腕,脉象乱得很,他的心更慌,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宫内下毒?他的目光顿时清冷无比,他扶着莫小雅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回了王府,君奕清忙差人去医馆请了大夫,所幸也只是中毒尚浅,发现得又及时,大夫只是开了些解毒的药并几副安胎药,君奕清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待送走了大夫,君奕清不由眉头紧锁,他望着脸色依旧泛白的莫小雅心疼不已,她受了太多的苦楚,原先脸上的光彩早已被沧桑所取代,几月下来竟如同长了几岁一般。
“小雅。”君奕清上前坐在床侧,将莫小雅的手放在掌中,“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
“奕清。”莫小雅勉强扯开一抹淡淡的笑意,“我此时能安然地躺在这里已是万幸。”
“此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君奕清的眸色顿冷,“敢在皇宫内下毒的人,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
“奕清,此事不必查了。”莫小雅叹道,“你跟皇上谈了些什么?可是有关柳随风被陷害之事?”
君奕清错愕地点点头道:“正是,你怎么……”
“这就是了。”莫小雅的目光一沉,“我在御书房外等你,巧遇了一个向我问路的宫女,她自称是新来的宫人,要去御膳房为她主子取膳食,我当时只是笑笑,告诉她我也不认得去御膳房的路,她便有些失望地离开了,自她离去之后,我就腹内绞痛不止,鼻尖隐隐总有淡淡的甜香萦绕,这时你便来了,我才知中毒。前后这么一琢磨,我想应是谢楼南下的手吧。”
君奕清闻言双眉锁得更紧,想不到谢楼南的眼线竟已渗入了宫中?他忙出言道:“你可看见那宫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不曾。”莫小雅摇摇头道,“若真是谢楼南指使,又怎会落下把柄?不过有一事我十分不解,他既然要下毒害我,为何不索性下得重些?反而只是轻易就能化解?”
君奕清的脸色愈发凝重,莫小雅所言不错,谢楼南究竟怀的是什么心思?只因自己在皇上面前替柳随风说了几句好话?可是与皇上本是密谈,谢楼南又怎会知道其中的内容?
正寻思着,只见管家匆匆而至。
“王爷,太傅的千金到访。”管家上前道。
“她来做什么?”君奕清的口气颇冷,这秦茹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了王府,莫非其中有什么关联不成?思及此,他回身冲莫小雅淡淡一笑,“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
莫小雅点点头,心中已是波澜起伏,她迅速坐起身,头脑一阵眩晕,勉强支着身子站起,秦茹此时到访定然不是好事,她岂能坐视不理?
前厅,秦茹正坐在椅中慢慢地喝着茶,她的一双美眸直盯穿堂,期盼着那个令她思念了许久的身影出现。
一角青衫显出,秦茹忙起身迎上前去:“奕清。”
君奕清的眉头顿皱,这二字自秦茹的口中道出,竟是如此得刺耳,他不由冷了脸道:“不知秦小姐因何来本王府中?”
“明日是我的生辰,我是特地来邀请王爷赴宴的。”秦茹上前扯了君奕清的衣袖道。
君奕清低头望了望秦茹扯着自己衣袖的手,眸色顿沉,他手臂一挥,便将秦茹的手拂开,清冷的目光已对上秦茹满含期盼的双眸:“秦小姐请自重。”
秦茹的手顿时僵在半空,她有些哀怨地望着君奕清,双唇翕动半晌,都道不出只字片语。
“明日本王还有要事在身,恐无法赴约。”君奕清唇角绽开浅浅笑意,那笑容虽是如往常般温润和煦,但眸中凝起的冷意早已将秦茹的心打入谷底。
敬酒不吃吃罚酒?秦茹心中冷哼不止,若不是爹有意拉拢君奕清,她此时岂能受他的这份气?她的脸色有些不佳,但仍是莞尔一笑,冲着君奕清道:“我不过是代家父来给王爷送上一封请柬。”说着,她自袖中掏出一封大红的请柬递给君奕清道,“家父听闻王爷十日后大婚,明日借我生辰之际,特在府中设宴,为王爷庆祝。”
君奕清眉峰一挑,笑意已悄然流上眼角,他将请柬置于一侧道:“太傅好意,本王心领了。”他怎会不知太傅那老狐狸打的是什么主意?只因他娶的是侧妃,正妃之位尚且空着,秦谦想必等这一刻等了许久吧?他正待出言拒绝,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王爷。”
莫小雅自后堂缓缓步出,脸色虽已润了许多,但双唇仍是泛着淡淡的白色,她微微一笑道:“王爷,既是太傅之约,定然是要去的。”
秦茹望着面前的红衣女子,不由心中生出些许妒意,这就是镇南将军的女儿莫千愁?果然有着倾城之姿,据传太后可是对她青睐有佳,皇上这才降旨赐婚,不过一介武夫的女儿,又怎配得起如仙般的君奕清?
“你怎么来了?”君奕清十分错愕,忙上前扶住莫小雅,“你这身子受不住,还是回去歇歇吧。”
“不妨事。”莫小雅投去安慰一笑,转脸冲着秦茹道:“府中来了贵客,我自然是要出来一见的。”
秦茹望着君奕清毫不遮掩的柔情,心中的妒意更增一分,上次是个山野村妇,这次又是个武夫之女,君奕清宁肯对这样的女子柔情似水,却都不曾对她用过半分。她只是冲着莫小雅一笑,并未答言,而是转而对着君奕清道:“王爷,那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家父会在府中恭候王爷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