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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1 / 2)

 屋内一隅的古董钟敲了六下。已是窗外微明的时刻,房内的夜色却丝毫未见消退,天花板的周围也看不见朝阳的晨曦。如此完善的遮光措施绝对不是薄薄的三夹板所能办到的,若非内外各钉上两层隔板,就是整个天窗都被水泥封死了。

任由钟声在耳际响起,静信转头望向旁边的方桌。陷入沉思的沙子似乎睡着了,只见她粉颈低垂,全身上下文风不动。静信正想出声唤醒沙子,要她回房休息,微妙的力学平衡却在瞬间崩解。让沙子整个人跌坐地上。

沙子!

静信不禁为之失声,跌在地上的沙子却并未回话。甚至连半点反应也没有。驱使倦怠不已的**,静信原本打算走近察看。却受限于手脚上的束缚。这时房门开启,单手拿着托盘的辰巳走了进来。

原来在这里。

接着辰巳对着走廊出声。

找到人了。

正志郎出现在走廊的另一端,他向辰巳点头示意之后。抱起地上的沙子走了出去。脸上的表情十分平和,似乎早已司空见惯。

她没事吧?

感受到静信话中的担忧。辰巳微笑以对。

承蒙室井先生的关心,这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诡异。放心吧。小姐只是睡着了。

可是

辰巳耸耸肩,移开方桌上的台灯,将托盘搁在床头柜。托盘上面摆着一支保温瓶和几份三明治。外面还罩着一层保鲜膜。

他们想睡的时候就会这样。每当黎明接近的时刻,就会在一瞬间失去意识,因此屋子里面的遮光措施必须特别讲究,让他们随时随地都能陷入沉睡。

原来他们畏惧阳光。

辰巳点点头一解开静信手脚的束缚。

你跟正志郎都是人类?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们白天的时候不想睡。也可以在阳光之下行动。

我不是问这个。辰巳抬头。我想知道的是你问这个有什么用意。难道你也想跟他一样,成为小姐的协力者?

静信苦笑。

你误会了,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如果你们是人类,就证明了尸鬼可以跟人类共生共存。

如果主人和奴隶的关系也算共生共存的话。

你们是尸鬼的奴隶?

辰巳拿起保温瓶倒了一杯咖啡,拆掉三明治的保鲜膜,然后拖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似乎打算监视静信吃早餐。

奴隶这个字眼并不妥当。他绝不会背叛我们,这层互信的关系是存在的;不过就算真的背叛了我们,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

辰巳的语气十分轻快。就像跟朋友闲话家常似的。

我们不需要正志郎,不过正志郎的确能发挥某种程度的作用,所以才把他摆在身边。光是他提供的经济援助,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大助益。不过就算他死了,我们也用不着发愁。千鹤在户籍上是他的妻子,即使正志郎死了,千鹤和沙子也将继承他的遗产。

桐敷夫人也有户籍?

作假的门路多得是,看你怎么用而已。所以正志郎是死是活并不重要。反正又不是只有他才能将遗产留给千鹤和沙子。不过正志郎可是个很重要的战备粮,而且他又没有逃跑的意思,当我们无法觅食的时候。就是靠他渡过难关的。就这点来看,尸鬼和人类的确是可以共生共存,而且只要让一个尸鬼同时拥有五个猎物。不但尸鬼可以免除饥饿之苦,人类也能得享天寿。

很难找到这种人吧。

的确如此。其实一两次的袭击并不足以致死,只要给予适当的治疗,几天之后照样生龙活虎。说到这里,辰巳摇头苦笑。所以正志郎是我们十分重要的粮食来源,两者之间称不上什么对等关系。他的生命建立在利用价值之上,一日失去了利用价值。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像是尸鬼的奴隶一样。正志郎臣属于尸鬼,我们准许他的臣属。

既然自称我们,想必你也不是人类。

沙子管我叫做狼人,恐怖片里面的狼人不都是吸血鬼的奴仆吗?不过我不会变身就是了。

你不是尸鬼?

应该不是吧?我可以在阳光之下行动。也能接受人类的食物,最重要的是我从未经历过死亡。

静信为之一愣。

这种人并不多。有点类似突变种。葬仪社的速见也跟我一样,我们都没经历死亡,直接变成另一种生物。

静信点点头。

你们大概有多少同伴?

不清楚。除了村子之外,同伴也从城里带了不少牺牲者回来,即使苏醒的机率不高。人数也应该颇为可观。

机率大概多少?

辰巳笑了两声。

想知道自己复苏的可能性吗?

静信摇摇头。辰巳想了一会之后回答。

大概十分之一吧。

嗯。静信双目低垂。你知道家父的现况吗?

令尊复苏了。辰巳的回答十分干脆。不过我不能让你见他一面。令尊虽然复苏了,却还是瘫痪在床,江渊表示生前的伤害无法修补。

嗯。

父亲对第二个人生充满了期望。到头来却落得如此下场。一想到这里。静信不由得为之唏嘘。

所以你复苏的机率不小,这个答案还满意吧?

我对复苏与否没什么兴趣。

听你的口气,似乎不怎么关心自己的死活。

当然不是。静信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只是不想苏醒、不想脏了这双手罢了。如果苏醒的命运无法避免,我宁愿选择一死,可是若问我是否想死,我的答案却是否定的。我不想死。我畏惧死亡。

看不出来。

现在的我之所以如此冷静,主要是因为我还不相信自己会死,也不相信你们真的会致我于死。

劝你还是舍弃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吧。辰巳轻笑。以前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过,有一种杀人凶手被称为快乐杀人者,这种人跟被害者聊上一段时间之后,就会狠不下心动手杀人。在他们的心里,被害者已经从东西变成活生生的人了,而那些家伙似乎对于杀害跟自己对等的同类十分抗拒,因此被害者为了保住一命,往往会尽可能的与凶手交谈。可惜的是这一招对我们没用,你只是白费心机罢了。

静信苦笑不已。

之所以不停的跟你聊天,纯粹是因为没其他事情可做。如果你们肯给我纸笔,我自然会安静下来。

辰巳笑笑,表示会替静信询问。

时代虽然不同。人的本质却没改变多少。刚开始每个人都不愿意袭击猎物,大家都将伤害他人视为畏途。有些人是恐惧犯罪本身的意义,有些人则是恐惧犯罪之后必须面对的惩罚。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大家都不愿意背负这种沉重的压力。不过人心真的是巧妙的玩意,很容易被习惯所左右,害怕受罚的人更是容易习惯。一旦他们发现即使伤害他人也不会受到惩罚,自然就不会有所介意。另一种人虽然需要长一点的时间才能适应,不过也是迟早的问题而已,只要多历练个几次,自然会将人类视为单纯的食物。

太可悲了。

可悲?

难道不是吗?静信想起阿彻。生命的模式彻底改变了。却依然保留以往的意识。

或许吧。所以大家为了保护自己,只好学习如何将人类视为食物。学得好的人不会饿肚子,也不会跟人类说话。即使对方跟自己攀谈,我们也不会回答。否则一旦聊开了之后,动手的时候就会被罪恶感所苦。不过这也是可以习惯的,有些同伴就特别喜欢跟人类交谈,觉得对方人还不错的话,再趁天色未亮的时候下手。

嗯。

沙子说尸鬼和人类的关系十分特殊,老实说我也有同感。全世界大概只有尸鬼和人类是使用同一种表记、处于同一个体系的捕食者和被捕食者。即使彼此见面交谈、对对方留下好感,该袭击的时候依然不会手软,说不定反而更加高兴。毕竟将自己不喜欢的家伙当成食物,对食欲多多少少也有影响,还不如挑自己欣赏的猎物下手。于是就花时间跟对方培养感情,等到时机成熟之后再加以袭击,这样子就不会产生矛盾感了。

就跟你一样?

辰巳笑得十分得意。

或许旁人认为我的观念前后矛盾,不过我可不这么觉得。所以你还是别对我有所期待才好。

我会记在心里。

这可是我的肺腑之言。

我会试着听进去的。静信苦笑。或许我对自己所处的状况太过乐观了。毕竟就我所知的范围,一次或是两次的袭击并不足以致命。而且受袭之后也不会特别痛苦,顶多只是有点倦怠罢了,反而还有点微醺的快感呢。

嗯。说得也是。

所以我一点都感觉不出死亡的迫近。更何况虽然我畏惧死亡,这个决定却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就算会因此丧命,我也无话可说。不过这种认命的情况持续不了多久,到时候我一定会起而捍卫自身的安全,所以劝你还是随时保持警戒,别把我跟正志郎当成同样的人。

辰巳哼了一声。

沙子说得没错。你果然很有意思。

你跟沙子是平起平坐的关系?

我只是个仆人而已,狼人不过是吸血鬼的奴仆。

我总觉得你不听命于任何人,也十分纳闷沙子为什么会成为尸鬼的领导者。

这是经验的问题,沙子知道该怎么让同伴存活下来。对于我们这些连就寝的时候也不能见光的尸鬼来说。如何生存下去才是最要紧的课题。创造安全的生活环境并没有你想像中的容易,任何人只要一步走错。就会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沙子精通所有的生存之道。而且懂得利用人类的各种系统来创造生存的空间,只有她才能带给我们安全的生活。几乎所有的尸鬼都必须活在沙子的庇荫之下。这点大家都很清楚。

原来如此。

我跟沙子是多年的老交情了。才敢在她面前放肆。

多年的老交倩?

嗯,久到你无法想像。辰巳的神情似乎意有所指。

2

尾崎孝江发现庭院冒出一阵薄烟。连忙走出来察看。沿着土堤边绕到后院,赫然发现敏夫正蹲在地上焚烧纸张。

今天的空气那么干燥。你怎么还在烧东西?

秋冬两季向来是外场的干季,今年的情况尤其严重。前几天消防团才派人前来宣导,呼吁大家生火的时候要特别注意。

万一引发火灾,又会被人家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念念有词的孝江突然住口,她发现敏夫身前的那堆纸张全都是病人的病历。

敏夫,那不是病历表吗?

孝江虽然向来不管事,也知道医院的病历是不能随便销毁的。她从未见过敏夫和死去的丈夫蹲在院子里面烧毁病历表。

没关系。敏夫小声回答,继续将纸张丢入火中。全都是写坏的病历。

可是被火舌吞噬的病历表上,清清楚楚的贴着检查结果的帐票。

敏夫,你

话说到一半。孝江发现敏夫的脸色十分苍白,眼眶凹陷,双目却出奇的炯炯有神,仿佛着了魔似的。

敏夫的模样看得孝江浑身发抖,内心不由得叫苦连天了起来。接触了为数众多的患者,不被感染也才奇怪。光是从医院的护士接连辞职看来。就不难想见事情的严重性。

敏夫,妈带你去医院。你等一下,妈去叫救护车。

不必。

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还是请医生诊断一下吧。

我就是医生。不必担心,我只是有点疲倦而已。

可是

不要多管闲事。

敏夫斜眼瞪着孝江,那副模样让孝江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任谁都可以看得出敏夫的病容,可是。

孝江突然想起。罹患这种疾病的患者全都难逃一死。既然如此,敏夫一定没被感染,他绝对不能被感染。

3

带着午餐走进来的正志郎看到几乎未动过的早餐之后,不由得皱起眉头。

多少也吃点吧。

静信坐起了身子,辰巳解开的绳索还留在手脚上。房门上锁。枕边摆着辰巳留下来的呼叫器,静信之前按了两次。出现的人都是有些面熟的老太婆,实在没料到正志郎竟会亲自前来。

没食欲吗?

静信点点头。他没什么食欲,不过倒是很想喝水,而且整个人十分疲倦,仿佛睡再久也不够。

我很困。

说完之后,静信凝视着正志郎的脸孔。

有什么不对吗?

记得今年盛夏的时候,村子里出了一场小车祸,当时大家都在怀疑你就是那个驾驶。

我?

村民认为肇事者一定是兼正的人,不过我总觉得你跟他长得不太像。

正志郎露出一丝苦笑。

室井先生,你可真是个怪人。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还是个未知数,居然有这种心情回忆往事。

我的命运已经决定了,没什么好烦恼的。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想过去的事情。

夏天的车祸?

当时有一辆黑色的进口车开进村里。撞伤几个孩子之后逃逸无踪。现在回想起来。那辆车是你们派去迎接义五郎的吧?

你是说他啊?没错。我们的确派人进入山入。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请说。

为什么选上这里?不瞒你说,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我好一段时间了。

这个村子的许多条件符合沙子他们的需要。

比如说土葬的习俗?

是的。正志郎点点头。

难道是因为我写的那篇随笔?

嗯,所以才引起沙子的兴趣。

既然如此。我等于是毁了这个村子的元凶了。

正志郎点点头。不发一语。静信叹了口气。内心五味杂陈。他召来了尸鬼,却又对村子见死不救。

不过。正志郎开口。你大可不必感到歉疚。土葬的习俗当然是最重要的条件,这点无可否认,不过外场其他的次要条件也都十分配合,因此他们才会选定这里落脚。如果你没写那篇随笔,沙子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外场的存在;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若非外场的各项条件都符合他们的需要,沙子又怎会带着大家前往此地?

你在安慰我吗?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你看起来不像沙子的敌人吧。不瞒你说,我总觉得你跟我一样。都是同情尸鬼的人类。

或许我不是尸鬼的敌人,反而与人类为敌吧?我并不希望尸鬼猎杀人类,却也不会积极的起而反抗,在我的心目中,猎杀人类的行为就跟肉食动物猎杀生命一样的天经地义、一样的无可奈何,任何人都没有加以谴责的权力。可是人类猎杀尸鬼就不一样了,即使人类有捍卫生命的权利,我也无法接受人类歼灭尸鬼的行为。

你为什么选择站在尸鬼这一边?

正志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的父亲不是人。

静信大为不解。正志郎见状。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我的父亲是人面兽心的家伙。他享有崇高的社会地位、拥有富可敌国的财产,却总是不把人当人看待,无所不用其极的行虐待他人之能事。饱受欺凌的我从小就视父亲为仇寇,周遭的人却从未同情过我这个被害者,只因我是禽兽的骨肉。他们非但未曾怜悯过我,反而对我报以轻蔑、憎恨的目光。批评我的身世,大骂我是禽兽的儿子。

正志郎低头看着地板

每个人都排挤我,不把我当成跟他们一样的被害者。大家都将我当成憎恨的对象,对我大肆挞伐,我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种待遇。

所以你拒绝向社会低头?

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在一般人的价值观里面,必须以人类为生的尸鬼绝对是邪恶的存在,绝对是名符其实的禽兽;然而平心而论,这并不是尸鬼的错。造化让沙子变成以人类为生的尸鬼,他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

我能体会。

人类都会自相残杀了,尸鬼为什么不能猎杀人类?为了生存、为了满足一己之私、甚至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人类不惜伤害、践踏同类,我的父亲因此被冠上禽兽的恶名,受尽众人的挞伐,连我这个做儿子的也难逃被排挤的命运。跟人类的恶行比较起来,猎杀人类不过是尸鬼的本能罢了,何恶之有、又何罪之有?

嗯。

从小我就立誓复仇。立誓成为加害者,以摆脱被害者的身分。可是只要我一日生为人,这个愿望就永远也无法实现。就算父亲再怎么可恨,只要我生活在人类的社会,就不会有人允许我弑亲、允许我破坏社会的秩序。他们称我为禽兽之子、将我排除于秩序之外、充分享受加害于人的快感,却又不许我成为加害者,这难道就不是一种罪恶吗?不过若我一意孤行。最后势必得面对社会的制裁,如此根本无法摆脱被害者的身分。

所以你才想成为尸鬼?

是的。我想成为尸鬼,成为不是人类的生物。置身于人类秩序之外。如此一来自然没有人阻止我成为加害者,即使有人不以为然。也没有权利改变什么,因为尸鬼的天职就是猎杀人类。这种行为无关善恶,我也可以无视于众人的谴责。不过成为尸鬼之前,必须先经历一段死亡,如果死亡之后的复苏率高达百分之百,我自然很乐意接受死亡,偏偏不是所有的牺牲者都能成为尸鬼

所以才选择当个协力者?

是的。复苏率大概只有十分之一,而且复苏与否跟个人的资质有关,这种因子还会遗传到下一代。

辰巳也跟我提起过。

父母亲有一方苏醒的话,儿女绝大多数也会跟着复苏;儿女苏醒的话,父母亲也几乎都会跟着复苏。从这点看来。复苏与否似乎真的跟血统有关,因此只要父母双方都复苏的话。儿女复苏的机率自然高于其他人,其中更有可能出现未经死亡就产生异变的个案。辰巳就是最好的例子。

狼人?

沙子是这么称呼他的。即使父母亲都复苏了,儿女也未必会成为狼人;不过儿女一旦成为狼人,父母亲复苏的机率绝对是百分之百。相反的,如果父母亲都未复苏,儿女就没什么复苏的机会,即便是有也微乎其微。遗憾的是我的双亲都未复苏。

令尊和令堂也是牺牲者?

是我主动要求的。正志郎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我遇见了千鹤,直到被她袭击之后。才明白她的真实身分。老实说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高兴得很。我杀害父亲是不见容于天地的大罪,千鹤杀害父亲却是天经地义的生物本能,因此我拜托千鹤袭击父母,同时约定事成之后,将父母亲留给我的遗产当成报酬。于是我的父母死了。千鹤也让我恢复了自由身;可是父母并未苏醒,这代表了我苏醒的机率几乎是零,也让我没有勇气面对死亡。

原来如此。

所以我决定对他们伸出援手。尸鬼是敌对秩序的存在,他们不惜以杀人来对抗既成的秩序。因此我希望他们破坏世间的秩序。让秩序再也不能排斥我。

尸鬼真的会破坏秩序?

至少沙子正往这个方向努力。

察觉静信的不解,正志郎露出会心的微笑。

沙子打算将这里建设为尸鬼的殖民地,让外场成为尸鬼的村子。

不可能。

是吗?之前沙子总是将这个目标视为遥不可及的梦想,直到发现了外场这块特别的土地。别忘了。是你让沙子知道外场的存在。

光凭那篇随笔?

是的。土葬的习俗、与世隔绝的内部结构,无论是地理条件或是社群条件,外场都是自成一格的孤立环境。最重要的是距离大城市只需一个晚上的车程,方便同伴解决民生问题。

不可能。绝对办不到。

别忘了村子里死了那么多人,外界却还一无所知。

这静信为之语塞。

一切都肇因于你的那篇随笔,外场的特殊条件无疑是沙子梦寐以求的乐土。那篇随笔点燃了沙子的希望。当她派人前来探勘之后。更证明了这里的确是建立殖民地的最佳地点。

于是你们袭击兼正的老当家,取得了这块土地,然后再将这栋遮光性滴水不漏的古老建筑迁移至此

是的。就在一切准备妥当、即将搬迁进来之际,却发现沙子他们被挡在外头进不来。

刚好遇上送虫祭是吧?你们打算趁着夜色潜入村子,却刚好遇上一年一度的祭典,无奈之余只好掉头离去。

是的。我们必须受到村民的邀请,所以派遣一名傀儡潜入村子,利诱山入的老人家出来。

原来如此。静信心想。结果义五郎在村外遇袭。按照尸鬼的指示做出邀请,打开了村子的门户。

进入外场的尸鬼切断村子与外界的联系,一一铲除被蒙在鼓里的村民,再让同伴住进人去楼空的房舍。这就是他们蚕食外场的方法。

真的会成功吗?

当然。我们筹划了很久呢。为了掌握派出所、也为了让新加入的同伴搬迁进来,我们不知道费了多少苦心。

敏夫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尾崎院长就快消失了。要不然就是成为我们的同伴。

静信双眼圆睁。

你们袭击他?

是的。除掉这个棘手的心腹大患之后,村子里再也没人能与我们为敌了。

静信低头沉思,他知道外场的灭亡已经无可避免。

尸鬼蹂躏了你的故乡。你恨我们吗?

我没有谴责你们的权利。

4

万里无云的晴空传来一阵尖锐的笛声,几只乌鸦正掠过西下的斜阳。站在店门口的多津仰望天际,笛声变了另一种曲调。划破晚秋的凉意。看来有人正在附近鸣笛,为今晚的神事预作排练。

随着霜月神乐的即将来到。路上突然多了一些来来去去的人。负责演奏神乐的下部落村民显得格外的起劲,大家都希望村子里的灾厄会因此平息下来。

(会吗?)

即使灾厄真的获得消解,死去的村民也不会回来。如果这场灾难真能消解,早在盛夏时分就该这么做了。

多津望向店门口的村道,又低头瞧瞧摆在膝头的纸片,不一会就看到笈太郎的身影出现在村道的另一头。

多津、多津!

气喘吁吁的笈太郎带来武子过世的消息。

听说是昨晚过世的。她儿子没通知互助会,大家都不知道这件事。

嗯。

终于轮到我们了,多津心想。即使大家只是喜欢嚼舌根的老人家,还是躲不了这次的劫难。侵袭外场的某种东西即将笼罩全村,让村子一步步走上灭亡的道路。

笈太郎一直在数落武子的儿子,责怪他不带武子去看医生,还请葬仪社替武子处理后事。这种不尊重武子的草率态度让笈太郎大为不满。只见他频频拭泪,替武子抱不平。

他也不是不尊重武子,大概是佛寺那边已经忙不过来了吧?医院那边也好不到哪去,连事务长都得亲自送药了呢。

可是

再加上这阵子大小丧事不断,互助会早就大喊吃不消了。

话是没错啦,不过

就算真的去看医生。恐怕也无济于事。多津话一出口,笈太郎顿时哑口无言。这个村子已经没救了。

别净说这些触霉头的话。今年的神乐可是比往年盛大呢,大家都说一定能为全村消灾解厄。老实说我也这么认为。毕竟从送虫祭之后,一直到现在村子里都没举行神事。才会让那些不好的东西有机可乘。

是吗?

当然是。笈太郎从长凳站了起来。我要去帮那些年轻人了。今年的霜月神乐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笈太郎丢下这句话之后,独自沿着村道往神社的方向前进。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多津又低头瞧着那张纸片,直到夕阳西下之后。才起身收拾店面。多津收起店门口的板凳、放下窗前的挡雨板。确定门窗都锁紧之后才走上二楼。将整条村道尽收眼底的二楼寝室摆着一只皮包,里面装满了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多津再次检查门窗之后,摊开原本搁在膝头的纸片。纸片上面写的是老人院的注意事项。

地点位于远离沟边町的某处。设施称不上完善、价钱算不上便宜、地点更是在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土地,却是打从多津开始探询以来唯一有空床位的地方。

总比待在村子里面强多了。

多津小心翼翼的折起纸片,塞进皮包里面。她看看贴在墙上的公车时刻表,拎起地上的旅行皮包,头也不回的走出家门。屋外早已笼罩在薄薄的夜色之中,神社的喧闹声响彻天际,一**的人潮纷纷沿着村道往北前进。南下的多津在人群中左闪右躲,好不容易才抵达位于国道旁的公车站牌。

等了几分钟之后,公车才终于出现。多津走上公车,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看着村子里的亮光从窗外渐渐远去。

5

走出大屋的千鹤爬上林道,转进旁边的小路。小路沿着山坡一路庄下。接到枞树林前方的蜿蜒步道,尾崎医院的灯光就在眼前。

离开大屋的时候。千鹤完全没将正志郎怨恨的目光放在心上。正志郎在户籍上虽然是自己的丈夫,千鹤却总是将他视为奴仆,心中也对这个没胆子面对死亡的家伙忌妒一个将死之人的情绪表现感到荒谬无稽。

乐器的声响从远处传来,千鹤知道那是属于神事的喧闹。尖锐刺耳的笛声并未使她不悦。反而活化了内心的愉悦。

沿着堤防便道进入医院的后院,千鹤轻敲灯火通明的窗子。躺在床上的男子立刻起身,以下巴示意干鹤进屋。

千鹤进入房间之后,看到矮桌上搁着一叠资料。她瞄了男子一眼。随手拿起几份已经修改过的病历。

辛苦了。

还好。遵照你的吩咐行事并不怎么辛苦。被鬼附身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你现在感觉如何?

还不赖,我很喜欢这种半梦半醒的感觉。

千鹤微笑,她不确定敏夫说的是不是真话。千鹤成为牺牲者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她早就忘了当初被辰巳袭击时的感受,唯独那份对死亡的恐惧依然刻划心头,迟迟无法忘怀。

沙子一定会大为欣慰,她对肯合作的人向来十分宽容。

我也会跟桐敷先生跟辰巳一样,成为侥幸存活的人类?

没错。不过辰巳不是人类。他也是同伴。像辰巳那种特殊的同伴不多就是了。

哦?

辰巳有脉搏、也有体温,如果多几个像他那种同伴,我们就好办事了。可惜的那种人真的非常稀少,大概每三十个人当中才会出现一个。不过自从来到外场之后,不但同伴增加了不少。还多了好几个狼人呢。

多到足以占据全村?

千鹤微笑。

是的。真不知道沙子为什么还不封了外场。我好想在村子里面自由自在的走动,跟大家闲话家常,享受购物的乐趣。

这就是你们的目的?

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家,一个不必躲躲藏藏的避风港。再过不久,这个梦想就要实现了。

没那么简单吧?

沙子认为最后的临门一脚是最困难的部份,不过我不这么认为。就连最具威胁性的你都成为我们的一份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最具威胁性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村子里的人。那些明知尸鬼的存在、却刻意忽视真相的家伙。他们只是不肯面对现实罢了,可不会容许你们占据外场。

是吗?

要不然你们又何必躲躲藏藏的不肯露面。

这千鹤嘀咕。

人类总是容易被虚假的谎言所骗。敏夫露出自暴自弃的微笑。所以不妨多出来走走。只要你们若无其事的出现在村子里,大家就会把你们当成人类看待。村民希望把你们当成普通人,唯独这么做才能逃避现实、才能让自己安心。所以你们只要扮演他们期望中的角色,就能获得村民的信任,解除村民对你们的敌意。

千鹤低头思索,她觉得敏夫说的也有道理。

要不要我来帮你们收尾?

怎么做?

我可以把你或是桐敷先生介绍给村子里的大人物。如果静信还活着,他也能发挥同样的效果。尾崎家和室井家是外场的望族,只要我们肯背书,绝对能消除村民对你们的疑虑。若因此获得耆老们的接纳,对你们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不行,我白天的时候不能出门。

没关系。晚上出门也行。白天不能出门只是个小问题而已,只要我这个医生开张证明就可以了。SLE对不对?虽然说江渊医生也能开证明没错,不过尾崎这两个字在村子里的份量就是不一样。

你可真是积极。可惜的是最近晚上都碰不到什么人,走在路上的全都是同伴。

今天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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