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啦,薰。咱们兄弟俩后会有期了。」
◇
一完成咏唱程序,真澄随即从车身后方飞纵而出。他快步冲进攻击范围之内,触手也跟着迎面袭来。真澄射出喀拉艾琉亚珥之刃,飘浮于他身旁的空气球瞬间化为利刃砍断迪杰萨德的触手。
迪杰萨德的咒骂声自远处传入耳中,触手则缓缓退回它身边。以利刃砍断的触手肉屑纷纷从头顶掉落,灼伤了真澄身上的肌肉。不过,如果跟遭到亚尔费姆利牙贯穿而持续承受的痛苦比起来,这种烧灼感简直就跟毛毛雨没啥两样。
真澄已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术法使起来异常轻松,不管是魔术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或是施术必须耗费的体力,都远比以前来得轻松许多。另外,直到昨天为止还如同一匹悍马似地拒绝接受控制的法杖,如今却乖乖地服从自己的掌控。勉强引出法杖力量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法杖反而主动襄助自己一臂之力。
真澄的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
(看来这副身体也不是只会带来坏处而已嘛)
蕾妮无声无息地降落到真澄身旁。
「别勉强自己。」
「我可不想接受你这臭女人的同情啊,我负责应付那个家伙,你就趁机带着LADYKEY他们逃离现场吧。」
「我说过了,你毋须为了被它们得知这个地点一事感到自责。」
「事情并非如你所想那样,而是那家伙还欠我一笔血债。」
苏菲亚等四人坐进轿车里面,引擎还没发动。虽然轿车位于迪杰萨德触手可及的范围之内,不过由于注意力被现身援护的真澄引开,导致它并未发现他们的举动。
蕾妮默默点了点头并纵身跳开。触手开始追击蕾妮,朝着车辆停靠地点的相反方向,也就是远离停车场出口位置的方向飞窜而去。
「臭女人居然准确地看穿了我的心思。」
真澄横举法杖开始咏唱咒文。『引力重压术』,是在众多运用大地之力的精灵魔术当中,被归类为威力最强的高阶魔术之一。不过,真澄却从未成功地控制过这门魔术。自从把恩师克劳蒂亚的住家压成瓦砾堆之后,就被下达不准再度使用的严厉禁令。真澄回想起她当时的模样,不禁面露苦笑。
(当时她可真是气炸了呢!毕竟所有贵重魔术道具全都无一幸免地被瓦砾给压坏了嘛
不过啊,现在我就有自信控制得了这门魔术啰,克劳蒂亚小姐。完全拜这具污秽该死的躯体所赐!)
真澄挥动法杖对坐在驾驶座的吉耶打出暗号。听见引擎发动声的迪杰萨德察觉到一行人的企图,连忙收回追赶蕾妮的触手。即便站在远处,也能清楚看见迪杰萨德手忙脚乱的模样。
不过,迪杰萨德的触手无法构着轿车。因为改变行进方向,转身冲向轿车所在位置的蕾妮抛出金属锥击落所有触手。由于注意力分散至两个不同方向,致使触手根本无法躲过蕾妮的金属锥攻击。
「这边还有一波你该提防的攻势咧!」
真澄解放了引力重压术的力量,停车场的水泥柱持续发出『霹哩、霹哩』声响,并不断迸现裂痕,整座停车场的重力开始产生扭曲。真澄体验到一股全身精力仿佛从脚边渐渐被吸出体外的感觉,晕眩感逼得他双脚逐渐站立不稳。
(不行!如果无法撑过这个阶段,只会再次落得跟当时一模一样的失败下场)
然而,新生的**却宛如具备源源不绝地补充精力的机能一般,帮助真澄成功地支撑过去。车辆从真澄身边呼啸而过,坐在后座的薰虽然张大嘴巴呐喊着什么,真澄却没能听见。
「我就挖一座墓穴当成礼物送给你!」
轰隆像有一颗透明铁球从天而降一般,只见迪杰萨德周遭十公尺内的范围突然崩塌凹陷。在那一瞬间,迪杰萨德被压倒在地板上,触手全数遭到切断。尽管这里已是地下停车场,地板上还是冒出一个被掏空的巨大空洞,将迪杰萨德的身体及惨叫声连同大量瓦砾一并吞噬殆圭血。
绷紧的神经一松懈下来,真澄整个人顿时跪倒在地。
不过,强大的引力重压术并未就此宣泄完毕。接着,又有一股强大的冲击波从吞没迪杰萨德的轰炸中心点泉涌而出,有如扩散开来的波纹般,一边掀起水泥地板一边扩散至整座停车场的四面八方。
(看样子这里垮定了啊)
虽然遭到自己施展出来的魔术余波震飞现场,真澄的双眼却也同时捕捉到平安逃离停车场的轿车,以及蹲踞在轿车车顶的蕾妮身影。
◇
下个不停的雨水几乎形成倾盆豪雨,雨势已大到连视野都变得模糊的程度。耳边听见由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原先留宿的饭店离史翁吉安蒂圣堂不远,因此根本分不清消防车究竟是为了抢救饭店的火灾或者该说是崩塌而赶往现场,还是圣堂火势至今尚未扑灭。
原先蹲踞在车顶的蕾妮,伸手打开仍在行驶中的轿车后车门,闪身坐进车中。
「真澄哥他怎么了呢?」
薰压抑住担心的情绪问道。
「不晓得,但他很坚强。以他的表现,或许能够胜过亚尔费姆的血之诱惑也说不定。」
「可是只要一天不肯向咬过他的人下跪称臣,那种痛楚将会半永久地折磨他对不对?」
「嗯,没错。」
「真是太残忍了。我觉得承受那种苦楚,是远比吞食人肉来得更加残酷的刑罚啊!」
坐在副驾座与某人通话的里拉福特挂断电话并转头说道:
「长谷川祭司及数名神盾部门的成员顺利逃出圣堂,转而在纳菲达希亚教会设置了临时指挥总部。目前正火速召集散布于周边的神盾及战槌部门成员,请同志们到此地会合另外,薰,同志们已发现被藏在教会地下室的深津神父遗体。」
「嗯。」
「蕾妮小姐,我至今仍不知您及高层干部究竟在想些什么?我认为应该暂时带LADYKEY返回梵蒂冈才对。不过,假设继续执行任务是持续保护历代LADYKEY长达千年光阴的『钥匙守护者』的行事准则,那么我也愿意遵从指示。只是我想请您说一句真心话,假如她即将被亚尔费姆掳走的事态已经迫在眉睫,您会动手了结LADYKEY吗?」
「废话,我当然会亲手杀了她。」
「这、蕾妮小姐你」
坐在薰旁边的苏菲亚则是颤抖不已地默默低头。
「小子,你给我听清楚了,要是苏菲亚被亚尔费姆掳走,想从它手中救回苏菲亚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另外,它们已经掌握住我们尚不知道的最后一扇门扉的可能性也颇高。换句话说,一旦抢救失败,人类世界就等于宣告毁灭。如果你不想看见苏菲亚丧命,那就尽全力保护她吧!」
「您毋须继续再说了,蕾妮小姐。要求您当着LADYKEY的面讲出这种话,实在非常抱歉。请您指示接下来的目的地。」
「这个问题该问小子才对。」
「问我!?」
「除了你之外,车上再也没有其他熟悉这个国家地理状况的人了。既然不打算公开临时指挥总部及藏身地点,那也只能要求你负责带路。建议你最好先假设教廷所有设施已全数落入它们掌握之中较为妥当。」
「就、就算你突然要我负责,我也想不到什么藏身地点」此时,薰联想到一个相当经典的藏身之处。「有了,我想到一个点子」
◇
真澄的引力重压术虽然震得饭店地下停车场到处布满瓦砾碎片,不过整体结构仍然勉强维持在尚未崩塌的状态。照明灯光的电力虽被切断,但起火燃烧的车辆却为周遭带来一丝微弱的亮光。
引力重压术所掏空的巨大空洞底部传出一阵声音,那是一阵某种物体缓缓攀爬上来的声音。刚刚被魔术余波震飞,猛然撞上墙壁而昏厥过去的真澄,则多亏那阵声响才重拾清醒意识。
(能够在那片重力场当中存活下来,果然『特洛瓦努的心腹大将』这个称号并非浪得虚名呢)
真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那不是对明明承受了威力强大的魔术攻击,还能保住一命的魔族之力感到绝望的自虐笑容。
(我还能战斗。只要可以设法压抑住这阵痛楚,我就能跟那群可恨的怪物战成平分秋色的局面,就有能力找它们报仇雪恨!)
真澄一边强忍着侵袭全身的痛楚,一边找寻自己的法杖。他刚刚看见法杖被引力重压术的余波震飞至一辆翻转了半圈的汽车旁边。
摇摇晃晃地跑到汽车旁边的真澄弯腰试图捡起法杖,却见一只晶莹剔透的雪白手臂从旁抢走他的法杖。
「唷,真澄,你看起来似乎比我想像的还要有精神呢!」
「亚亚尔费姆!」
银发魔王面带笑容伫立在他面前,真澄立刻纵身往后跳开。虽然体内每一个细胞都表达出恐惧的心态,不过却马上被一股强烈的怒火取代。那是冲着先前那个渴求亚尔费姆的反应感到绝望而试图寻死的自己所产生的愤怒意念。
「像这样直呼主人名讳,可是会受到我惩罚唷!我喜欢听见仆人们称我为『吾主』。如果希望得到我临幸,建议你最好记住这点。」亚尔费姆转头望向一旁,「哎呀呀,这边则是惨不忍睹的丢脸模样呢!」
迪杰萨德终于爬出引力重压术所掏空的巨大洞穴。它身上沾满泥泞及鲜血,脸上则挂着愤怒的扭曲神情。
「我会替你保守秘密,不将你的失态透露给你的饲主知情。后续就交给我来处理,你乖乖地回国去吧。说真的啦,你这副德性实在是没错,丢人现眼啊!」
「您目睹了在下不慎放任LADYKEY逃离此地的场面吗?这可是一个隔了千年时光总算来到、能够恭迎至尊君王再次降临这个世界的绝佳机会啊!」
「想也知道不可能嘛。我只是抽身去了别的地方找东西,然后不小心稍微迟到了一点而已。」
以雷兽脊椎制成的法杖,在亚尔费姆手中化作尘沙洒落一地。接着,亚尔费姆伸手探入在地板上堆积的白沙小丘当中,只见一支漆黑的法杖像是被拉出地表的植物根部一样悄然现形。亚尔费姆顺手将黑色的法杖丢到真澄脚边。
「真澄,那是送给你的聘礼。归顺我吧!」
真澄知道那支法杖的来历。肯络兹兰布勒。无论打算学习哪一种领域的魔术,只要有志追求魔术的人,都对此杖之名略有耳闻。那是一支辗转游走于无论是好是坏都曾名留青史的伟大魔术师手中,带来屈指可数的繁荣及不可胜数的毁灭之后,又突然自历史记载中消声匿迹的法杖。真澄虽然见过许多支赝品,但如今落在亚尔费姆的手中,便是如假包换的真货最佳证据。
真澄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捡起那支法杖,只觉法杖宛如吸附似地嵌入手中,而法杖所发出的波动则跟心脏脉动没啥两样。
「这代表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对吧?」
「即使你说这是求婚」
真澄面露苦笑以肯络兹兰布勒在地面上画圆,并用双手在空中结出五芒星阵。如今明明是下着滂沱大雨的恶劣天气,火焰元素却以极端猛烈的劲势自大地深处汇聚至真澄面前。
「我老早就已经跟找你们报仇雪恨的怨念互许终身了啊!」
一道昨晚为了逃命而用的火柱无法比拟的超大火柱猛然袭向亚尔费姆,那是一道漆黑的火柱。一股宛如烤箱微波炉的灼热气息彻底笼罩整座地下停车场,待在远处的迪杰萨德不由自主地压低身子趴在地上。
成功宰掉一名盟主了!真澄如此心想,实际上却事与愿违。
当黑焰火柱消散之际,却见衣服连一抹煤灰都未沾上的亚尔费姆再度映入眼帘。
「你就这么喜欢烧掉我的衣服吗?可是今天不行唷,因为我很中意这套衣服唷!」
「该死!」
真澄再度咏唱同一门魔术的咒文,地下停车场瞬间充斥大量火焰精灵之力。这次跳过了召唤精灵之力的程序,因为驱使同系统的精灵魔法,可在所谓的加速状态下施展。虽然随着引发庞大能量而被吸走的**精力也会爆增数倍,不过真澄却认为凭他这身使徒的**应该承受得住才对,就算承受不了也无所谓。
真澄接连施放三道黑焰火柱。这三道火柱宛如缠绕着骷髅头的恶龙一般包围了亚尔费姆,并逐渐缩小绕圈半径。庞大的幅射热能烤焦了真澄的肌肤。
但在即将遭黑焰火龙吞噬之前,只见亚尔费姆高高举起手臂,黑焰火龙竟在转眼间缩小成一条瘦弱的小蛇,最后被吸进亚尔费姆的掌心之中。原本充斥整座地下停车场的热气仿佛幻觉一般消失无踪,倾盆大雨则透过半毁坏的出入口,将湿气及寒气送进停车场内。
「说真的啦」亚尔费姆面露苦笑,「运用元素发动的所有魔术对我起不了任何效用。无论是黑魔术也好、精灵魔术也罢,因为在这个世界的物理法则当中,我就是所谓的元素啊!」
亚尔费姆已在不知不觉间来到真澄面前。虽然脑筋一片空白的真澄猛然回神,试图举起肯络兹兰布勒展开攻击,不过亚尔费姆只凭着轻轻挥手的动作,便震飞了真澄手中的法杖。
亚尔费姆推了真澄一把,整个人跨坐在倒卧于地板上的真澄身上。
「你的身体可真火热呢你感受到了吧?尚未完成契约的使徒不仅承受极大痛苦,同时也享受着无边无际的快感。如今在我面前的你,照理说应该感到极端兴奋才对。我劝你还是趁夜晚尚未来临之前,赶紧跟我完成契约比较妥当喔。我已看过好几名孩子因为逞强,最后只落得精神崩溃的可怜下场呢。」
亚尔费姆轻咬自己的嘴角,再将舌头伸到真澄的脸颊上方。滴答、滴答,亚尔费姆之血缓缓滴落至真澄脸上。颜色红艳,与人类一样带有铁锈气味的鲜血。但真澄却觉得那仿佛极其甜美的果实汁液,心跳骤然加速。
亚尔费姆将脸贴近,随即以舌头舔开滴落在真澄脸上的自身鲜血。
「真澄,我答应你,就算日后我对你感到厌倦,也绝不会狠心舍弃你。我会亲口吃了你,而且是毫不保留地吃光你的血肉骨头唷。」
原本是真澄最憎恨的行径,但是一听见这名男子脱口说出此话,反而让他觉得那是一种相当舒服快乐的行为。另外,还有恐惧,也就是一股不管再怎么将迄今所学的精灵魔术钻研至登峰造极的境界,也对此人起不了任何作用的绝望念头。
但真澄硬是压抑住这些软弱的负面情绪。
「还记得本人昨天哭着对你这怪物说过的话吗?」
「当然啰,你哭喊着『求你不要吸我的血!』对吧?当时的你真是可爱呢。」
「忘掉那段话吧,就当我从来没说过。从此时此刻开始,我再也不会向你们这群怪物下跪求饶、绝不会服从你们、也绝不会放过你们。在找出吃掉我爸妈的家伙报仇雪恨之前,我将永远扮演疯狂外法师这个角色!」
「你好坚强喔,害我不禁产生无论如何非得玫陷你不可的想法呢。」
「想都别想。我的心灵不会渴求你,所以也不可能成为你这家伙的使徒。总有一天,我会设法取得超越你们这群怪物的力量。你所能做的事情,只有亲手杀了我,或是等着被我干掉。」
「是吗?但我手中还留有能够赏赐给你的东西唷。」
「什么!?」
「只要成为我的使徒,你便可充分运用那股力量,而且不会受到恼人的痛楚妨碍。如此一来,你不就能得到向吃掉你双亲那家伙报仇雪恨的能力了吗?」
(啊)
亚尔费姆这番话化作一根尖锐的楔子,刺穿真澄那宛如强固堤堰般的心防。亚尔费姆也未错过水流从他心防上那个小小破洞逐渐渗出的细微迹象。亚尔费姆挪动双唇贴进真澄耳边,轻声地对他说道:
「哪,真澄啊,你今后还有办法变得更加强悍唷。成为我这个盟主的使徒,你甚至有能力站在对等立场与魔族份子一较高下。我就顺便传授只有魔族知道的魔术给你吧。啊,对了,我也可帮你找出复仇的对象呢。有我襄助一臂之力,相信你一定能够立刻找到它才对。跟我一起联手找寻嘛所以,乖乖听话吧。」
(恶魔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眼泪从真澄的双眼之中泉涌而出。真澄体会到亚尔费姆真正恐怖的一面,明知此人轻声所说的话语全是为了攻陷自己的甜言蜜语,但他却无法摇头加以拒绝。而浮现在亚尔费姆脸上的邪恶笑容,则是知道纵使怀疑自己的言词,也明白真澄会做出何种回应的神情。在洞悉一切的状况下,尽情玩弄对象的心灵,并试图吞噬对方的斗志,这种做法远比展示各种压倒性实力还要来得令人畏惧。真澄心想: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胜过此人
亚尔费姆温柔地擦去真澄的眼泪,接着对他说道:
「如果以言词表达会使你感到心痛,那就张开你的嘴巴、伸出舌头来代替回应吧。」
(对不起,薰)
看见真澄微张嘴巴的小小动作,亚尔费姆十分满意地露出满面笑容。
「来,吃药的时间到啰。」
亚尔费姆随即以自己的舌头沾满自身的鲜血,贴上真澄的嘴唇,将舌头探入他那僵硬不动的双唇之间。
◇
「原来如此,这里或许真是个盲点呢!」
薰选择地下存在着通往圣堂秘道的那栋民宅,做为容纳他们躲藏至今天晚上的藏身地点。丧失指挥总部的机能,内外仍旧挤满消防队员、警察人员及采访媒体的圣堂,理当同时被我方及魔族认定为毫无意义可言的地方才对。
一行人将轿车停放在远处较不起眼的地方,步行进入民宅当中。
「呀!」
苏菲亚突然发出尖叫并抱住蕾妮,原来有尸体横躺在脱鞋区后方。或者该说是被吃剩的部分尸体较为正确。薰对这些尸首还有印象,他们正是原本负责固守此地的特勤人员。
「你们俩负责把尸体处理干净。」蕾妮吩咐里拉福特与吉耶,「我要出去在这栋民宅周边设下结界。小子,你就留在这里陪伴苏菲亚。」
「大姊,你所谓的结界是指?」
蕾妮开始从西装手腕部位抽出丝线。她以指尖不断翻转缠绕,拉出的整体长度极长,而且跟用来绑住金属锥的丝线一模一样,是一条非常纤细的丝线。
「我会用这条线围绕住整栋民宅,藉此封锁住我的气息。因为魔族及其眷属会散发出一股让同族能够分辨出所在位置的气息。另外,只要有魔族份子一跨越这条线,我也能立刻发现它们的踪迹。」
「但是大姊不是经常在室外走动吗?」
「所以我早已用这玩意儿绑住自己的身体了。」
「喔原来那条线是绑在大姊身上啊」
吉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持续从手腕部位延伸而出的丝线。
「苏菲亚小姐,这边请」
薰确认过客厅内没有尸体之后,转身准备带领苏菲亚进屋,这才发现她正心不在焉地凝视着蕾妮身影早已消失的玄关。就连刚刚里拉福特悄悄说了句「方才真是失礼了」向她道歉时,她也只是含糊不清地做出回应而已。
「苏菲亚小姐。」
薰用比较嘹亮的嗓音喊了她一声,苏菲亚总算回过神来,两人这才一同走进客厅。带着她坐到沙发椅上之后,薰也跟着坐在她正对面。蕾妮则碰巧行经窗外,外面明明下着倾盆大雨,这位名字隐含下雨意味的女性却丝毫未被雨水淋湿。
「真澄哥他」
薰的声音令苏菲亚浑身为之一震。
「真澄哥好像是为了我才踏进这条险路的。虽然他自己宣称是『为了替父母亲报仇』,不过他八成是为了代替我扛起我非得承担不可的弗拉基米尔剑士之职吧。对此事一无所知的我却出言责骂他」
「薰,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害的」
「请别再说了。至今我仍不认为这是您的错,一切只是发生在巨大命运洪流中的事件罢了。假设我们的父母亲没有遭到杀害,我们根本不可能被找来参与这项任务。在我的认知当中,历史上只有一个人有能力背负起这世上所有的罪过。」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呢?为什么当时你还肯袒护我这种既任性又讨人厌的女孩呢?」
「一开始我以为苏菲亚小姐很讨厌我们这群神盾部门成员,但事实并非如此,我总觉得您是刻意做出惹人生气的言行举止。虽然您假装提出任性要求以拖延封印作业的时程,但我猜想应该是有什么迫使您非延期不可的理由才对吧?」
「讨厌的家伙你简直温柔到令人讨厌啊!」
她的语气听得薰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嘛!你笑什么笑啊?」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您总算变回平常的苏菲亚小姐了。」
「哼我就知道!你果然认为我只是个任性的小女孩嘛!」
苏菲亚虽然气得鼓起脸颊,不过她的声调已恢复原有的活力。薰说了声「对不起」,苏菲亚立刻回一句「你又道歉了」加以指摘。听见两人笑声的吉耶虽然伸长脖子探望,同时抛出「吵什么吵啊?」这个问句,苏菲亚却只回了一句「滚一边去啦,刺猬头。还有,以后别再露出下流的眼光盯着蕾妮!」开开心心地撵走他。
「哪,薰,你肯听我说说关于我姊姊的事吗?」
薰默默点了点头。先前去迪士尼乐园的时候,薰察觉到只要一打开这个话匣子,苏菲亚就会一边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一边设法转移话题。
「我姊姊的名字叫洁茹薇伊姆。她大我四岁,在我七岁的时候过世。我已经说过我诞生于一个饱受民族纷争与饥饿迫害的国家,对吧?」
「是的。」
「我父亲被冠上将情报出卖给对立民族,藉以换取食物的罪名。虽然家人们根本不相信父亲会犯下那种罪行,但父亲却在接受完部落酋长审问的回家途中遭人开枪射杀。族民们甚至不允许我们替父亲建造坟墓,之后母亲及姊姊只好外出工作,竭尽所能地养活那个只有三个女人相依为命的家。然而,那是一片根本无法光靠女人的力量生存下去的土地,同时也没人肯出手帮助被冠上叛徒污名的我们一家三口最后,姊姊终于在我年满七岁那年不幸饿死。她总是将自己那份食物分给我吃,而我也总是毫不在意地一并吃掉姊姊那份食物。假设姊姊有办法多活个一年,等到我成为LADYKEY,被梵蒂冈一起接走的话,也就不用死于非命了啊」
「请您别这么说好吗?您似乎认定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不对」
「说的也是,要是这么说的话,我那早已过世的姊姊就太可怜了。但是,我始终认为自己这条命是从姊姊手中得来的礼物。无论薰怎么安慰我,这个想法也永远不会改变。」
在她那柔和的微笑底下,透出一丝截然不同的情感。那是一张既优雅又悲伤的笑容,薰首度看见少女苏菲亚与圣女LADYKEY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令堂目前身在何方呢?」
「在梵蒂冈啊!话虽如此,但自从我们被接到梵蒂冈之后,我也只与妈妈见过几次而已,而且每次都只是站在远方匆匆瞥见妈妈的身影。由于不能让它们发现我是LADYKEY,因此我跟妈妈的母女关系必须保密到家。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寂寞喔,因为我有蕾妮陪伴。蕾妮她啊,就好像我另外一个亲姊姊呢。」
「只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俩的年纪差距未免也太悬殊了吧」
「我待会儿要把你这句话转述给蕾妮听~」
「请、请等一下,到时我搞不好真的会被她杀死啊!」
「好吧,我就好心地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但是,相对的,我也要对你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我之前说过『我想回到曾经跟姊姊共同生活过的那个老家』的这句话,你可不准透露给蕾妮知道唷。」
十一岁少女带着与她实际年龄相称的淘气笑容说道。
◇
太阳下山了,时钟的指针即将通过晚上八点,距离凌晨粗估至少还有四个小时。在这间用来藏身的民宅当中,只见四人屏气凝神地坐在连灯炮都没打开的客厅里面。
然而,却有一人表现出坐立不安的模样,实际上也不知『一人』这个数量词是否符合事实,因为此人是一名非人族类的女性。
只见蕾妮焦躁不安地在客厅内来回踱步,或是反覆站站坐坐,或是伸指猛敲桌面,而且毫不间断地狂抽香烟,总之就是采取许多不符她行事作风的举动。每当里拉福特有点犹豫不决地提醒她,她虽会回句「喔,抱歉。」并暂时沉寂一阵子,不过隔没多久又会开始重覆上述的其中一项行为。自从太阳西沉,周遭为黑暗所笼罩之后,她也同时陷入了堪称情绪不稳的反常状态。
「我离开一下。」
蕾妮起身走向客厅出口。
「蕾妮小姐难不成您连今晚都打算离开我们吗?」
「错,在苏菲亚完成封印作业之前,我不会再离开任务岗位。只是觉得不太舒服,想到户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罢了。」
再次听见这句不符她风格的发言,里拉福特与吉耶忍不住面面相觑。
离开客厅的蕾妮并未走出户外,而是举步前往洗手间。
她洗了洗自己的脸,并定睛凝视着镜子。就算没有打开电灯,凭她的视力也能清楚看见映照在镜子当中的容颜。
一张极端难看的脸,原本就十分白皙的肌肤因为丧失血色而变得更加苍白。不断渗出的冷汗早已彻底濡湿了西装底下的衬衫。心脏持续快速跳动,全身皮肤变得敏感异常,每次只要衣服与肌肤产生摩擦,双脚就会跟着失去力量。
蕾妮烦恼不已,她觉得自己还是离开民宅比较安全也说不定。不过,光凭其他三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顺利护送苏菲亚抵达门扉所在地。
「唯今之计也只好硬撑下去了」
试图从香烟盒里面抽出一根新香烟的手掌微微颤抖,导致香烟不小心掉到地板上。弯腰准备捡起香烟的蕾妮发现到那玩意儿的存在,顿时面露惊愕。因为她领悟到明明打算前往户外,结果却摇摇晃晃地走进洗手间的理由。
惨遭杀害的特动人员尸骸全都摆放在这里,这些都是杀害他们的使徒吃剩的尸块。不过,尸块当中的鲜血却散发出比任何食物更加诱人的气味。这实在太糟糕了,自己居然被这股气味引诱至此。
不可以
理智虽然清楚不过,她还是忍不住弯起膝盖。只要舔一口鲜血,就能让自己感到轻松一些。鲜血的气味持续诱惑着她,但那是绝对不可跨越的一道界线。一旦尝上一口鲜血,先前极力把持的自制力将瞬间瓦解,甚至有可能下手危害苏菲亚也说不定。
「呜」
但她却像跪倒在地一样,如同小狗吃着狗食一般,缓缓将脸凑近尸体。
口水沿着嘴角不断滴落,这种有如身体认定自己只是一头肤浅野兽的生理反应,使她内心大受打击。「不行唯有这种行径说什么绝不能做」两行清泪流过脸颊。
就在这个时候,她脑中响起一阵『霹哩』声响,那是身怀黑暗血统者跨越包围着这栋民宅的结界时,所引发的警告鸣响。如同瞬间切换开关一样,她变回了『杀戮专家蕾妮』。
「怎么可能?它为何知道此地!」
她熟知这股气息,拔腿沿着走廊狂奔。在这条笔直通往玄关的走廊上,她清楚感受到那名男子就隔着玄关大门伫立于民宅外面。来者正是在这周边三千公里的广大范围中,最为声名狼藉的邪恶男子
「亚尔费姆!!」
爆炸声轰然响起,她的视野瞬间化为一片雪白。
◇
蕾妮的呐喊与爆炸声几乎同时响起。以玄关为中心迸射开来的风之魔法,连带导致邻接玄关的客厅有整整三分之一的结构瞬间瓦解。拜蕾妮的呐喊声所赐,及时压低身子趴下的薰等人才得以逃过一劫,不致遭到被破坏而漫天飞窜的房屋结构碎片击中。
当爆风止息后,只见一名银发男子独自伫立于原为玄关的地方。薰挺身站在苏菲亚前面,缓缓抽出弗拉基米尔。
「哦哦,你就是薰对不对?果然很像你哥哥呢!」
「你就是咬了真澄哥的亚尔费姆吗?」
银发男子仿佛展示獠牙似地露出狞笑。
「你哥哥的鲜血滋味实在鲜美极了。」
杀意彻底占据了心灵,呼应这股杀气的弗拉基米尔开始绽放出微弱光芒。那是一阵仿佛吸收薰的憎恨般,与圣剑之名极端不搭的不祥光芒。
「那道光芒所绽放的颜色真是迷人呢,搞不好我也会不小心喜欢上你唷。」
薰准备挥剑砍向亚尔费姆时,却有人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原来是蕾妮。她似乎承受了方才那记魔法直击,只见她全身沾满尘沙,嘴角也留有一道血迹。
「凭你现在的实力,只会落得一击丧命的下场。立刻带着苏菲亚逃离此地,由我负责拖延时间。」
「但是,我们还能从哪儿逃走啊!」
蕾妮一语不发地推开薰并走到他前面,随即脱下上衣交给薰。再趁着递交上衣之际,做出一个小动作指向地板。我懂了,是通往圣堂那条秘道吗?楼梯虽然遭到魔法摧毁,但依稀还能透过瓦砾残骸的缝隙,看见位于地下仓库内那个通往秘道的入口。
「唷,蕾妮,好久不见啦。大概二十年没见了对吧?你依旧美艳动人呢!」
「你的变态程度似乎也一样没变呢!就算被你这种变态夸奖,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如果换成至尊君王夸奖你的话,你就会喜极而泣吗?」
亚尔费姆语带嘲讽地说道。瞬间,薰感受到平常纵使遭受各种恶毒言词咒骂也不当回事的蕾妮,全身突然爆发出一股极端强烈的憎恨意念。
「你只要一听见至尊的名字,就会立刻脸色大变呢!咱们就别再搬出彼此不想听的话语来抨击对方了,你说好不好啊?同样身为拥有高贵血统的人,不表现得高雅一点怎么像话呢?」
「我不是在追究你的性癖好,而是在说你的个性本来就很变态。」
亚尔费姆面带笑容开始咏唱咒文,一阵强风以亚尔费姆为中心盘旋而上,现场随即浮现出一道弹开滂沱大雨的巨蛋型剪影。虽然跟真澄先前在圣堂使用过的风力防护罩极为类似,但规模却远远凌驾其上。这道剪影的半径逐渐向外扩张,一遭到巨蛋剪影吞噬,玄关的石砌地板及民宅残骸立刻被强大的风力震飞出去。
「刺猬头,把你的武器借给我。」
「可、可是大姊,这玩意儿的表面涂有克魔镀膜,要是大姊一碰到只怕会」
「废话少说,拿出来借我就是。」
蕾妮头也不回地接住吉耶抛过来的两根尖钗。只闻『滋』的一阵刺耳声响,她的掌心顿时冒出阵阵浓烟,但她却连吭也不吭一声。
「去吧!」
蕾妮以嘴叼住自己擅用武器的丝线,纵身穿透即将崩塌的天花板,飞跃至二楼屋顶的上空。身穿白色衬衫用力敞开双臂的她,与其说是杀戮专家,倒不如说看起来更像是振翅飞向苍穹的天使更为恰当。
某种东西从亚尔费姆的强风巨蛋剪影中飞窜而出,倾盆大雨促使透明利刃的身影清楚浮现。蕾妮抛出金属锥缠住附近的电线杆,改变自身飞行的轨道避开攻击。
察觉到她手指所打出的暗号,里拉福特连忙抱起苏菲亚冲进地下秘道,薰与吉耶也随后跟上,而在隔了短短几秒之后,暴风便夹带着破坏所有物品的强烈威力从他们头上呼啸而过。
所有人顺利沿着楼梯走至地道底部。由于没人携带手电筒,因此众人的视野都陷入一片黑暗。
「老大,咱们该往哪儿走呢?」
「朝圣堂推进,现在那里算是最安全的出口。」
「或许没有魔族份子在那边啦,但警察不是还在圣堂里面进行搜证工作吗?」
「不管了,挡路者轰无赦,妻子就交给教廷去收拾。」
「帅啊,我赞成这个点子!」
不我可不赞成啊!
「咦?」
从防空洞般的通路前方传来一阵男子的嗓音,使得众人同时停下脚步。有人伫立于黑暗之中,是薰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熟知的嗓音。
「这难道说!」
「你没猜错,是我。」
男子咏唱了某种咒文,只见他拿在手上的法杖前端绽放出光芒,真澄的身影也跟着出现。他仿佛在童话故事书里面登场的魔术师一样,穿着一袭漆黑的长袍。
「你还是一点没变呢每次玩捉迷藏时,总是习惯跑回之前躲过的地方,藉此扰乱我的注意力。」他脸上浮现薰熟悉的笑容,不过一对獠牙却隐约露出嘴角之外。「抱歉了,薰我禁不起诱惑,宣告投降了。」
「你投靠黑暗势力了吗?」
里拉福特拔出。「里拉福特先生,快住手!」但这次薰根本来不及阻止,里拉福特已抢先开枪攻击真澄。
真澄咏唱了某种咒文。他身上的长袍翩然飘动,薰的脸颊感受到一道阵风掠过。真澄周边响起好几声清脆的声响。
「我应该说过了吧?这玩意儿连的子弹都能轻松弹开啊!」
真澄将手中的法杖指向一行人,法杖前端出现三颗橘红色的小小光点。
「不妙,快退回去!」
光点膨胀成直径约五公分左右的光球。就在一行人试图让苏菲亚沿着入口楼梯往上爬夕际,薰突然听见某种东西坠落的声音,他连忙抱着苏菲亚趴在地上。随后一个大型块状物以飞快的速度砸落地表,接着猛然弹开。
「蕾妮!」
苏菲亚放声大叫。只见一根钗深深刺入蕾妮的腹部,衬衫下半早已被大量鲜血染红。她紧咬嘴唇强忍着痛楚,使尽力气试图起身。不过,双脚完全陷入瘫软状态的她最后还是无法站〦上。
亚尔费姆则静静地由石砌楼梯上面走至秘道底端,他的手臂遭到另一支钗刺穿。虽然身上还有其他轻微伤口,不过两人所承受的伤势差距已一日了然。
「太遗憾了。如果换成太阳高挂天际的时间带,咱们至少可以有一场精彩的决斗。」
亚尔费姆拔出穴在手臂上的钗,随即像玩飞镖似地射向蕾妮。这一击几乎刺中与第一根钗完全一样的伤口位置,导致蕾妮发出细若蚊鸣的惨叫声并痛得昏厥过去。
「真的非常抱歉,LADYKEY,请您原谅在下。」
里拉福特手画十字,举枪瞄准苏菲亚。苏菲亚紧闭双眼,双手合十交握于胸口。「不可以!」薰挺身挡在苏菲亚前面。
「薰,快点走开!一旦门扉开启,跟那个怪物同样可怕的家伙将会蜂拥而出,彻底占据这个世界啊!」
「但是,不可以这样!不能为了尚未发生的事而牺牲某人生命!人类必须抵抗到一切宣告终结的那一刻来临才对啊!」
只听见一阵掌声仿佛嘲笑薰的呐喊般从头上传来。
「真是有趣的节目啊,建议在上演之时最好打出『喜剧』这个宣传标题比较妥当。那边那个男人,你如果真想杀死LADYKEY的话,大可一并开枪打死同志不就得了?如果连一个人都杀不了,就别在那边说什么要保护世界的大话。真澄,你可以动手了。」
光球由真澄手中的法杖飞窜而出。根本无从闪躲的三颗光球像是带有质量的物体般直接撞进三名男子体内,使他们瞬间失去意识。
「『光之铁球』一项凭普通人类的**绝对无法施展的魔术。如何啊,真澄?能够得到那具新躯体的感觉很棒对不对?」
真澄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接着将苏菲亚拉出地下秘道。苏菲亚一边定睛怒瞪亚尔费姆,一边伸手探向自己胸口,亚尔费姆则主动扣住她的手臂。
「放开我,你这不洁之人。肮脏下流!」
「如果勉强要说的话,这是我该讲的台词才对。其实就算有人求我,我也压根儿不想触摸女人这种生物啊!」
「我了解蕾妮方才那段话的意思了,你果真是个只能爱上男人的变态呢!」
亚尔费姆挥手赏了苏菲亚一巴掌。「我这个人的心灵非常容易受伤,你就乖乖地给我表现得像个淑女吧。」虽然它已尽量放轻力道,却还是让苏菲亚的口腔产生裂伤,鲜血沿着嘴角滴落。
亚尔费姆抓住苏菲亚的下巴,舔舐掉那道由嘴角缓缓滑落的鲜血。「哦这就是能够开启门扉的鲜血是吧?」尽管如此,苏菲亚还是目不转睛地瞪着亚尔费姆。
「吾主,需要杀死那几个家伙吗?」
「你能对你弟弟痛下杀手吗?」
「如果吾主下令要我动手的话。」
「不用,就饶他们一条小命吧!」
看见真澄脸上浮现一抹安心的神色,亚尔费姆轻描淡写地接着说道:
「我可不是为了你才做此决定,这只是保险而已。」
「您所谓的保险是指?」
「就是为了防止最糟的事态而加装的门钩啊!」
回答了一个不成答案的答案之后,亚尔费姆像是拿起肮脏书包似地拎着苏菲亚的衣领,与真澄一起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
薰清醒过来,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吉耶的脸庞。他试图起身,立刻感觉腹部残留着一股沉重的痛楚,逼得他吐光胃里所有的东西。
他好不容易才起身环视了周遭一圈。只见附近一片漆黑,看来自己似乎被搬进了秘道深处。
「我一醒来,听见了警车的警笛声,马上拚死拚活地拉着你们三人来到这里。只是这里的安全状态也不晓得能撑多久,咱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比较妥当。」吉耶指着附近的某个角落说道。「那座楼梯通往另一间无人民宅,上面没有半个警察。」
「你所谓的三人是指?」
里拉福特及蕾妮横躺于一旁,但却不见苏菲亚的身影。
「小妮子好像被那个银发变态抓走了我说,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里拉福特老大的伤势相当严重,不但肋骨断掉,还刺穿了他的肺部,从刚刚开始已经吐过好几次血。另外,大姊她的状况也不太对劲啊├」
蕾妮呼吸急促地喘着大气,她身体扭曲不断揪着自己的胸口。「呼、呼」的喘气声变得愈来愈激昂,最后只留下一阵「啊啊」的尖叫声,整个身子激烈地抖了一下。
「好惨的痛苦模样啊!」
「不不不,该怎么说呢,与其说那是承受着痛苦折磨的样子你果然只是个小男孩啊!」吉耶颇感困扰地支吾其词,他的脸早已变得通红。「那个家伙该不会是趁我们丧失意识这段期间,对大姊干了什么好事吧?」
「总之,还是先叫醒她比较好。」
薰跨坐在蕾妮身上,边呼唤她的名字边摇晃她的肩膀。她的衬衫被汗水濡湿而沾黏在皮肤上,导致肌肤清晰可见。她的双眼也流出两道泪痕。
蕾妮睁开双眼,急促的呼吸迅速恢复平稳。她定睛注视着摇晃自己的人。「蕾妮小」脸上浮现羞色的她,伸手猛然推开薰。
「我的西装外套呢?」
「被我完整无缺地找回来了。」
蕾妮披上西装外套,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盒,张口叼住一根香烟,再以微微颤抖的手点燃,仿佛深呼吸似地将烟气大口吸进体内。
「苏菲亚呢?」
「对不起,大姊好像被抓走了。」
「这就代表你们没能杀死她是吧?」
那是一种既非诘问亦非责备,只是纯粹确认事实的语调。至少声音已经变回原本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嗓音。
妨碍里拉福特下手杀害苏菲亚的薰回了一句「是的」不对,虽然这并非亚尔费姆的指摘所致,但就算薰没有出面阻止,里拉福特大概也无法扣下扳机射杀苏菲亚吧。他是靠着将这句话挂在嘴边的方式来鼓舞自己,提醒自己为了避免对苏菲亚痛下杀手,就非得竭尽全力守护她不可。
「这个小组于此时此地正式宣告解散。你们设法联络指挥总部,并送里拉福特去跟教廷有合作关系的医院接受治疗。」
「啊,我已经联络过总部了,总部人员应该再过不久就会赶抵这里才对。」
「位于希普诺西斯大饭店那扇门扉的状况如何?」
「目前尚未接到魔族现身展开袭击的消息。由于猜测魔族可能打算前往我们不得而知的最后一扇门扉所在地,因此总部已派人至国内所有机场把关。」
「很好,刺猬头的表现很不错。」
获得夸奖的吉耶「嘻嘻」地抓了抓头发,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蕾妮开始迈步走向楼梯,当她消失于楼梯顶端的同时,薰才赫然察觉她打算采取何种行动。「请、请等一下!」薰一手抓起弗拉基米尔,连忙追赶上去。
薰在玄关外面追上蕾妮。虽然这是一间位于市区的住宅,不过受到连绵不绝的倾盆大雨影响,导致路上行人屈指可数,耳边则可听见由远处传来的电车行驶声。
「您打算去杀害苏菲亚小姐吗!?」
「没错,她恐怕是被抓回亚尔费姆的宅邸吧。」
「只要只要设法救回苏菲亚小姐不就得了!」
「你也见识过那个男子的实力了吧?要救出落入那男子手中的苏菲亚,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如果拿我这条命去换的话,至少还有办法取下她的生命反正不管怎么做,最后结局都一样。」
两人来到大马路上,由于才晚上九点出头,所以路上的车流量还十分拥挤,不过受到十二月寒冷天气与这场滂沱大雨的影响,致使来往行人的身影少得可怜。尽管如此,急着赶路回家的上班族们,还是忍不住回头观望这对边争吵边快步从自己身旁经过的奇特双人组。
「我恨透了这种说词!什么结局都一样?就算没希望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只要还有一丝可能,就不该搬出『结局都一样』这种说词提早宣告放弃!我情愿竭力抵抗至最后一刻!」
蕾妮停下脚步,并不是因为被薰这番话说服。她默默地走进位于大马路旁的一间店铺。
那是一间蛋糕店。集众人目光于一身的蕾妮在店里逛了一圈,买下一个蛋糕之后再走回薰面前。表面画着动物图案的可爱蛋糕盒,以及身穿男用西装、面无表情的美女实在极不搭调。
「那是什么啊?」
「明天是苏菲亚的十二岁生日。我答应过她,要陪她一起庆生。」蕾妮抬头仰望街道上的电子时钟面板,「大概只剩三小时左右吧!」
「你」薰顿时哑口无言,连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正发出气得直发抖的愤怒嗓音。「难道你打算在庆生之后,立刻下手杀死那孩子!」
「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怒火攻心的薰试图拔出弗拉基米尔,但他却无法成功地抽出剑身,因为金属锥的尖端已抵住他的额头。
「换个地点再说吧。要是有人打电话报警,只会造成彼此的困扰罢了,不是吗?」
◇
电车通过正上方铁桥的轰隆声抵消了倾盆大雨的哗啦声。从电车车窗透射出来的光线照亮了两人的身影,当声音逐渐远去之后,黑暗及雨声再度彻底笼罩周遭一带。
蕾妮将蛋糕盒摆在不会被雨淋湿的地方,随即掏出一个金属锥抛向半空中,金属锥宛如卫星一样在她身边来回盘旋。薰早已充分见识过那颗小小金属锥的可怕威力,就连运动能力远远凌驾于人类之上的使徒们,也只能束手无策地被它贯穿心窝、震碎脑壳。
地面发生震动,下一班电车的声音逐渐接近。薰丢开弗拉基米尔的剑鞘,摆出施展居合斩的架势。金属锥则仿佛等着他完成战斗准备一般,戛然停于蕾妮胸前。蕾妮拿出携带式烟灰缸捻熄香烟。
「我不会手下留情但我会一击取下你的性命。」
薰拔腿冲向蕾妮。她瞬间从迎面而来的薰身上挪开目光,旋即重新凝视着他的身影。
(如果纯粹只看起初的第一击,我应该有办法顺利避开。不过,那毫无意义可言。这种小事连使徒也办得到,但是它们终究逃不过金属锥变幻莫测的追杀)
蕾妮轻轻挪动手指。
正如事先算准的时机一样,由正上方行经的电车灯光助他看清金属锥的攻击轨道。薰扭转身体,以毫厘差距避开金属锥之后,立刻停步猛然转身。从薰身旁飞掠而过的金属锥也正巧勾勒出一道急转弯,试图从背后对薰展开袭击。
(逮到你了!)
那是薰刻意诱导蕾妮所发动的一波攻势。
(就算再怎么操控自如,也违抗不了惯性法则。)
剑身直劈而下,薰面前瞬间迸出一阵火花。
「什么!」
蕾妮发出惊愕的叫声。薰这一剑击落了由于勾勒出急转弯轨道而导致速度变慢的金属锥,双手留下了一股仿佛挥击铅球般的沉重触感。被击落的金属锥则沿着地面弹开,飞往离两人极远的空地一角。蕾妮虽然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另一个金属锥,不过薰的动作却快上一步。
一鼓作气缩短双方间距的薰,挥剑斩断蕾妮的左手。
那是薰有生以来首度体验到砍断他人肌肉组织的触感。
◇
薰重新拉开间距,以弗拉基米尔的剑尖指向蕾妮。虽然从昨晚开始几乎彻夜未眠,然而亢奋的精神却使提升了他的神经敏锐度。
「我绝不会让你动手杀害她!」
然而,蕾妮尽管身受断臂的重伤,却还是以不带一丝情感的冷淡声调说出「功夫还真不错,你是第一名避开这玩意儿的人类」这句话。
蕾妮竖指轻拉绑住金属锥的细线。面对宛如获得生命一般动了起来的金属锥,薰虽斜举弗拉基米尔准备应战,金属锥却缠住她那只掉落在两人之间的断臂,将它带回手中。她像是捡起掉落在水洼当中的自动铅笔一样,轻轻挥动断臂两、三下,甩掉上面的水珠。
「不过也仅止剑技而已,你根本没有真正下手杀过人。」
「你如果坚持要杀害她的话,我就先杀了你再说!」
「你办不到,就两种层面而言。就算再怎么气势万丈地呛声,你仍然尚未做好继续深入的心理准备。所以,你才没能把握住难得的唯一一次机会,直接挥剑砍下我的首级。何况,既然已看出你有几分实力,接下来我也不会再粗心大意了。」
「你说什么!」
纵使气势十足地回呛,薰还是不经意地肯定了她的说法。假若当真怀着不惜杀死她也要保护苏菲亚的想法,那就应该瞄准首级出手才对。但薰却在即将砍中她之前突然改变攻击位置,心想挨了这一击之后,她或许就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这说明薰心中确实没有动手杀人的觉悟。
「你只是个小鬼头。从以前到现在,我猜你大概从未凭着自己的意志做过任何决定吧?我不怪你,因为像你这种年纪的小子,本来就无法自行做出决断啊!」
「不对!我本来就是自己决定走上这条路的,无论是面对战斗或挺身保护她」
薰一边说,一边感觉到自己所说的这些话只是很空虚地在心中空转个不停罢了。仿佛看透了薰的心思一般,蕾妮说了句「真是这样吗?」并轻描淡写地将被砍断的手臂断面接回原本的位置。那只断臂的手指开始缓缓蠕动,连方才明明跟手臂一起被砍断的西装,如今都再也找不到任何曾遭劈砍的痕迹。
「如今你正伫立在分界线上,正准备踏进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
蕾妮在薰遇见她之后的第三天,首度对他展露微笑。展露出只任由嘴唇微微扭曲的淡然微笑
「小男孩,你想与我前往同一个世界吗?」
◇
连根拔除了薰的战斗意识,但蕾妮脸上不见丝毫优越神色,微笑已然消逝无踪。方才浮现在她脸上那抹稍纵即逝的微笑,看起来好像也是在悲怜自己的命运。「我只是一时想不开罢了,就当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吧!」她苦笑着转身背对薰。
「看在刚刚那一招的份上,我就饶你一命。忘掉我及苏菲亚的事情,好好活下去吧,你并不适合涉入这个世界。」
「我不要。」
蕾妮转头看向他。
「只要还有路可走就要抵抗到底真是一句耀眼的台词,但你却缺少配得上这句台词的觉悟。你在砍中我之前改变了剑身轨道对吧?如果你当真打算阻止我的话,大可顺势一剑杀死我,不过你却期待我会改变心意,所以只砍断我的手臂便罢手不再抢攻。我说的没错吧?你在面对你哥哥的时候也一样。你只是害怕哥哥死掉,导致自己落得孤苦无依,因此才放声大叫『不准你们杀他』。虽然,他最后还是成了亚尔费姆的部属,但你大概连想也没替他想过必须以未完成契约的使徒身分活下去,对他而言是多么痛苦难受的一件事吧你不是一个能够跟我活在同一个世界中的人,只管回到更为光明的地方去吧。这个世界太过黑暗,像你这种人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不要!我要送她回她曾经跟她姊姊共同生活过的老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曾说过『我想回家』。虽然她要求我别告诉你,难道你听见她的心愿之后,仍然没有任何感想吗?其实,她十分渴望在故乡跟自己的家人过着平静的生活。她的人生已经够悲惨了,就算送她回故乡一趟又何妨呢!而你居然打算下手杀害一名为了不给你添麻烦,就连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都说不出口的女孩,这代表你果然没有人类的悲悯心肠!」
「既然她拜托你别告诉我,你就该闭口不提此事才对。」
「你说什么!」
「你犯了一个天大的误会。苏菲亚早在很久以前便怀着你们望尘莫及的坚强意志,做好面对死亡的心理准备。所以,我才会说『结局都一样』。」
蕾妮弯身坐在桥墩的基柱上,水泥并未被雨水淋湿,旁边则摆着刚刚买来的蛋糕盒。她拿出香烟盒,点燃一根新香烟。
「如果你觉得后悔也无妨,那就坐下吧。我解释给你听,我保证你一定后悔莫及。你的养父也是听了这段解释而离开神盾部门,因为他承受不了污秽下流的事实真相。」
薰吞了口唾液。她那平稳沉静的语调远比方才针锋相对之时还要来得吓人。但薰还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他非听不可。他觉得如果选择不听,自己根本就无法解救苏菲亚。
蕾妮静静开口描述:
「我只对你们说了一个谎,也就是『一旦被亚尔费姆掳走,就只能狠心杀死她。如果不希望她死于非命,那就尽全力守护她』。神盾部门的成员们都深信这个说法而奋战不懈。然而,事实真相并非如此。无论如何,苏菲亚都必死无疑。因为封印作业必须以LADYKEY的生命做为代价方可完成。」
「什么!?」
「规则很单纯,唯有靠LADYKEY以生命做为代价所流出的鲜血才能挪动门扉。破除封印需要透过他人之手挖出心脏加以杀害而流的鲜血,但是施加封印就不一样了。在进行封印作业时,门扉渴求LADYKEY以男一种死法所流出的鲜血。」
「另一种死法?」
蕾妮点了点头,吸了口气之后接着说道:
「既然不是藉由他人之手让LADYKEY流出鲜血,那自然只剩下另一种死法了。」
过于惊人的事实吓得薰顿时全身虚脱。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嘴唇持续颤抖着。
蕾妮说的没错,此时他当真认为早知道就别问
薰赫然察觉自己等人在这两天当中,究竟对苏菲亚提出了何等过分的要求。自己等人完全不知道她内心怀着什么样的重担,只会一味苛求她。
为何她总是像说着口头禅一样,反覆将「我一点都不害怕」这句话挂在嘴边。
为何她会在购买大量新衣服之后,说出「我想通通穿过一遍」这么一句话。
同时也理解到她神情寂寞地脱口说出「我想回去曾经跟姊姊共同生活过的老家」这句话的真正涵义。
封印确实是一项必须以她的意志来决定时程,绝非其他人有权穴嘴过问的作业。
而自己等人竟再三催促她赶紧自杀。
「很肮脏下流对吧?教义明文禁止自杀,却不得不要求别人自杀。不对,在这之前,应该说一般精神正常的人根本无法挺身保护不管怎么做都非死不可的人。所以,教廷高层干部才选择对担任护卫的人隐瞒真相。以前与深津发生争论时,我将这事实透露给他知道。虽然他还是选择继续执行任务,不过那把剑大概早就知道他的心已经完全崩溃了吧小子,苏菲亚为何将她姊姊的事说给你听,你能理解她的心情吗?」
薰捂着脸摇了摇头。
「苏菲亚喜欢你。大概是希望相信『我只需要两天时间』这番说词的你能够在她死后知道她真正的面貌,因为不希望被你视为一个坏女孩,所以才不小心说溜了嘴吧。苏菲亚她只希望至少能活到迎接生日来到的那一天为止。」
「为什么为什么啊」
「她姊姊年仅十一岁就不幸过世,她一直为此耿耿于怀,认定都是自己害死了姊姊。所以她由衷希望至少能在这世上替姊姊多活个一年时光,以求将来见到为了让自己保住一命而不幸饿死的姊姊时,可以说出『多亏姊姊,我才能够渡过很幸福的人生唷。』这句话。大概来到梵蒂冈一年左右吧她总算打开心房告诉我这件事。当时我们许下一个约定,要一起庆祝她的十二岁生日。」
蕾妮拿着蛋糕盒站了起来,抬头仰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倾盆大雨避开她,持续下个不停。
「我好希望能在天气更为晴朗的日子,跟她两个人静静地庆祝生日啊不是在那种位于地下的昏暗小房间,而是在万里无云的蓝天底下,摆上一张放着蛋糕及红茶的桌子,或者加了大量砂糖烤成的小饼干也行。然后两人一同聆听喜欢的唱片音乐偶尔过过可以如此温柔对待她的日子,相信应该也不为过才对吧。只是我的名字好像很不吉利,每当我与某人许下约定,那一天总会下起滂沱大雨。受诅咒的雨女蕾妮,指的就是我。」
她以唱着轻快歌曲般的语调说道。脸上带着笑容,并非方才那种带有自嘲意味的笑容,而是一张充满女人味的迷人笑容。但是看在薰的眼中,却只感觉她哭得十分伤心。
「正因我深爱苏菲亚,所以才决定亲手杀死她。这就是面对一名为了化作这个世界之盾而早已有所觉悟,准备奉献出她那十二岁年幼生命的少女,我所能给予她的爱的表现再见了,小子,其实我并不讨厌你喔。」
「不可以你不可以动手杀害苏菲亚小姐。」
「难道你以为我真的想杀死苏菲亚?」
她的声音变得格外严厉。
「当然不认为,但是你错了。虽然你先前在真澄哥面前说过『由你这个当弟弟的来了结他』,但正因我是他亲弟弟,所以才不可以痛下杀手。对苏菲亚小姐而言,你算是她另一个姊姊,所以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手杀死苏菲亚小姐!」薰伸手拿起弗拉基米尔,「我要去救苏菲亚小姐。虽然如此,假若非得砍杀她不可的那一刻当真来临,那我就由我动手吧,由我背负起夺走她宝贵生命的罪孽。」
蕾妮定睛注视着薰的双眼,薰也目不转睛地回看着她。
「背负起这份罪孽的你或许无法蒙召上天堂,但也绝对不致坠入地狱接受刑罚。」
「那是圣经里头的」
蕾妮轻轻拍了拍薰那头被雨淋湿的头发。
「小子,这就是所谓的觉悟。好吧,我也奉陪到底,试着采取你所谓的抵抗行动吧。」<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