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第三章拒绝的白光,呢喃的虚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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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回旋着的夜空。
被一股温暖柔和的氛围所笼罩的我,眺望着流转的繁星。
这是我最喜欢的时刻临睡前在小小的城堡屋顶上,聆听着古老故事的时间。
「今天要讲什么故事呢?」
我问着将我置于膝上,温柔地替我梳着头发的母亲。
「这个嘛爱莉莎想听什么样的故事呢?」
「嗯~~我想听外公奋勇作战的故事。」
话一说完,我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笑了起来。
「妳真的很爱听这种故事呢!」
「因为很帅气嘛!」
「我倒是希望妳能提出比较像女孩子的要求不过也没关系,那么我今天讲个最大的战争好了。」
「真的吗?」
「是啊,不过对于爱莉莎来说可能有点难就是了」
「一点都不难!人家听得懂啦!」
我鼓起双颊,大声kang议。
母亲也只能安抚我说:
「好、好!」
并对我点了点头。
「现在要说的是距离爱莉莎的外公创造出『天牢』之后不久的事。当时出现了天使哦!」
「天使?天使是什么?」
「天使就是负责管理这个世界法则的守护者也就是所谓的『代界存在』。当魔术师扭曲了世界之理的时候,天使就会现身加以导正。这些都是为了要确保『相连世界』的流动这样说妳了解吗?」
「呜这是说外公做了坏事是吗?」
听见我的话后,母亲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过,她随即便恢复平静,并回答:
「不是哦。」
「从天使的观点来看或许是不对的,但是妳外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哦!」
「那么两边都没错啰?」
「是啊,然而天使无法通融这件事,所以最后还是只能一战,这场战争的时间很长很长。由于天使拥有强大的力量。即使是将『高次元存在』具现化,也难以与之抗衡,连外公也陷入了苦战」
「咦所以外公输了吗?」
「不是的,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现在就不可能居住在这里了呀,在历经三天三夜的苦战之后,外公终于击败了天使。」
「太棒了,啊,可是天使死掉了吗?」
「天使是物质界也就是『帝国』(注:Malchut,是神秘学申所谓的生命之树上第十个sephirah,象征为地球,翻译即为帝国(kingdom))的化身,所以是不会被消灭的。外公并没有杀了天使,而是将其封印了起来。」
「太好了,既然不是坏人,我便不希望天使死掉,外公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
然而不知为何,母亲却迟了半晌才附和这句话,接着紧紧拥住了我。
「母亲?」
「今天到此为止,快睡觉吧,天气渐渐变冷了呢。」
「嗯、嗯,啊,对了,虽然我现在很温暖,可是母亲却觉得冷吧?」
这么说着的我抬头望着母亲的脸,露出了微笑。
1
走出宿舍的玄关之后,竟然有种天空比平常更为宽广的错觉。
理由非常简单因为今天覆盖天空的乌云特别少,得以看见完整的蓝天。
直接照射下来的阳光,使我不由得瞇细了眼睛,残留的睡意也跟着一口气全没了。这么说来,我昨天晚上似乎又做了个梦,但是因为今天昏昏沉沉的,没办法清楚地回想起来。
「现在才十点而已天气就这么热了。不过七月快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我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出门外。没多久。我的身旁便响起了另一道脚步声。
「启介,不能大意!」
「我知道啦!」
我对着身穿洋装且实体化的爱莉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了出去。
今早醒来后,我把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爱莉莎。虽然先前曾经迷惘过,不过我还是决定将事情交由爱莉莎判断。想当然耳,她直接对昨天出手拯救我的事提出否定。
『又不可能会有两个我存在。而待在水晶封印里的身体,除了我以外,应该也没有人能碰触,所以最可能的情况就是你当时在做梦吧?』
爱莉莎如此说道。不过当时虽然意识朦胧,这件事却带给我一种奇妙的真实感。即使判断那是梦境,我却仍觉得那是实际发生过的事。
见我一脸迷惘,爱莉莎战战兢兢地询问我「是不是在怀疑她」,我连忙否认。
虽然这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回答,但爱莉莎那张冷漠的表情却始终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或许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爱莉莎刻意露出开朗的表情说:
『也、也许是对方让你看到了幻觉!这么想的话,那么启介或许真的有看到吧,只不过依据既有信息还不足以判断,所、所以只好引出把我们当成目标的欧鲁了!』
这正是我们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的理由既然不知道何时会遭受袭击,干脆刻意让对方有机可乘也是爱莉莎提出来的诱敌计划。
老实说,光是想到要和对方再次交战,我的膝盖就不由得发抖,不过,既然和爱莉莎在一起。状况便大不相同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
边走边想的我在前进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彼此已经沉默好一段时间了。
侧眼瞥向爱莉莎的我,不经意地与爱莉莎目光交会。
看来我们彼此都不太自在。既担心欧鲁不知道何时会来袭击,况且昨天的意见不合也还没解决。
「呼」的一声,我在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之后,开口说道:
「爱莉莎,昨天真是不好意思,看来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咦?这、啊、这个你知道就好,不过我觉得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也不该和你分开行动抱歉!」
爱莉莎罕见的道歉使我不禁睁大了眼睛。
「怎样啦?」
「不没事。」
我见爱莉莎一脸不悦,不禁失笑,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柔和了不少。不过目前仍不能大意,当我为了保持紧张感而将力量注进肩头的同时,颈部却突然感到一阵疼痛。
「唔怎么回事?早上起来颈部就觉得疼痛,是因为睡相不好吗?」
「啊」
「嗯?妳干嘛脸红啊?」
这么说来,今天爱莉莎这家伙似乎比我早起
「没、没什么啦,只是今天刚好梦到以前的事,所以才有点感伤罢了,我没有因为觉得寂寞就抱着你的脸哦!」
「原来妳做了这种事啊?」
「才、才没有,我不是跟你说没有了吗!」
爱莉莎别过脸去,同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难道这件事是真的吗?现在就连我的脸也整个发烫了。
「啊、喂,不是说我们离得太远会很危险吗?」
「是启介太慢了啦,还不快点跟上来!」
「妳啊」
虽然觉得有点烦,但好不容易回到了以往状况的这点倒是令我感到安心。
不过回到原本的相处模式后。我总觉得有些突兀。回想起昨天脸上露出冷笑的爱莉莎我偷偷窥伺着爱莉莎的模样。
简直就像双重人格应该不可能吧?我想那一定是梦,或者是幻觉才对。
我由衷地期盼事情就是如此。
「呜为什么还不来啊?」
爱莉莎百无聊赖地低声说道。
在这两个小时中,我们一直刻意挑选没有什么人烟的道路行走,却完全没有欧鲁可能出现的迹象。
「该不会欧鲁根本没在监视我们吧?」
「这是什么意思?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两个人负责监视我们才对吧。」
「话是这样说可是我们根本不晓得真正的情况如何,就连欧鲁都说他的行动是自己的独断。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派人监视反而对他不利,为了不让上面的人责备他违反命令,或许真的没人监视我们。而且昨天欧鲁根本不知道我们两人分别行动的事。」
「咦那我们走了这么多路不就白走了吗?」
爱莉莎垂下肩膀,皱起了脸。
「话不能这样说,至少我们了解到他们并不是随时在监视我们。如果他要发动袭击的话,埋伏在我们时常经过的路上的机率应该很高,就像昨天一样。」
「埋伏我们既被对方取得先机,还要再往陷阱里跳吗?」
「即便如此,因为他的行动模式还满容易猜到的,所以我们只要小心一点就好了。更重要的是我们该如何与那家伙交战吧?」
即使已经告知她「我所有的攻击对他完全无效」的这件事,爱莉莎依然满心期待战斗,不知她是否有什么好对策?
「这种事实战的时候再思考就好了。」
「喂,妳根本连想都没想吧?」
「唔也不是毫无办法哦,首先,那道白色的光芒只会在『我方攻击的时候』才会造成阻碍吧?另外,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某人』所使用的捕缚魔术不是有效吗?如果他只能防御攻击的话,还是有很多作战方式可以用哦。」
原来还有这种思考方式,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听起来感觉应该可以赢。不过因为我当时意识朦胧,无法肯定事情是不是就像爱莉莎刚刚所说的,还请自动把我说过的话打个五折。」
「我知道啦,所以才说必须透过实战确认啊!」
当爱莉莎这么回答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阵钟声。
「这是什么声音?」
爱莉莎不可思议地问。
「啊啊,我想应该是教会或是这附近有钟塔之类的吧。现在的钟声应该是正午报时」
「正午」
爱莉莎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啊我完全忘记了!」
突如其来的超大音量,使我不由得捂住双耳。
「妳、妳搞什么呀?」
「我和人有约,约在正午!」
「啊?和谁?」
「透子啦,啊,怎么办得快点才行,走啦启介!」
「咦透子是谁啊?」
虽然觉得自己好像听过这个名字,但我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别问那么多了,用跑的!」
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我,也只能跟着拉住我手臂的爱莉莎迈开步伐。
2
爱莉莎拉着我来到的地方,是一处半荒废的小公园。由于其位于住宅区内,再加上这一带离车站很远,所以似乎没什么整修过。
「她应该没生气吧?」
爱莉莎一脸惊慌地越过矮墙窥伺着公园内,我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一名短发少女正孤单地坐在长椅上。
「是那女孩吗?」
「没错,那、那我们走吧。」
「为什么要我走在前面啦!」
我对着仿佛想躲在我的身后、而在背后推着我前进的爱莉莎表达了kang议之意。
「可、可是」
这次换我将不知为何一脸羞怯的爱莉莎拉到身前,并推着她前进。
「等、等一下啦!」
显得很慌张的爱莉莎嗓门突然变大,使坐在长椅上的那名少女发现了我们。
「爱莉莎!」
以充满活力的声音呼唤爱莉莎的名字之后,少女随即奔了过来。当她跑到附近时,我终于发现她便是我们在火场遇到的女孩美澄透子。
「透子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是我硬要妳答应和我约在这里的。光是妳愿意过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接着,她对着我低头致意:
「前两天真是谢谢你!今天你能和爱莉莎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啊、啊啊」
由于我不知道到底好在哪里,所以也只能暧昧地对她点头回礼。
「妳剪了头发呢,因为和之前的印象不太一样,我一下子没认出来」
「是指这个发型吗?嗯,因为父亲说头发太长了,叫我去修剪不过似乎是剪得太短了。」
她轻抚着可作为她个人特色的灰色发丝,脸上露出苦笑。
「话说回来,妳们两个人是什么时候约好的呀?」
「咦?你没听说吗?我们是昨天偶然遇到的。」
这么说来,应该是在昨天爱莉莎离开后发生的事
「原来如此,总觉得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就被硬拉过来了。」
我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爱莉莎。
「没办法嘛,因为发生了太多事,所以我都忘了」
爱莉莎瞪了回来,并用只有我听得到的音量在我耳边轻声地说着。
看到我们两人的互动,美澄似乎有点误会,只见她的脸上露出微笑:
「总之两位都请过来吧。我做了便当,大家一起吃吧!」
「咦,真的吗?刚好我肚子也饿了,真是太感谢了。」
受到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感到欣喜无比的我,就这样坦率地跟在美澄身后。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于是这次便换我对着爱莉莎耳语:
「呃妳有办法吃东西吗?之前从来没有看过妳吃东西或是喝东西」
「嗯?没关系哦。由于**实体化,当然可以吃东西。不过我这具身体需要的是精神力,而非各种营养素,所以就算吃了东西也没有意义。」
说穿了,只是因为「不需要」而已。
总之既然没关系,那我就安心了。然而此时我却不晓得自己所说的话,潜藏着可怕的危机
「这、这好好吃啊!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是什么料理呀?」
「啊,这个是小热狗,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我和美澄两人只能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以惊人的速度用筷子刺向料理,然后将其送入口中的爱莉莎。
连打开筷子的空档都没有,转眼间,料理便少了一大半。
原来如此,既然不需要营养,反过来说,也就是吃不饱了。
我终于了解到「不该让食量无底洞的爱莉莎吃饭」的这件事。
「肚、肚子饿的人是我耶」
「启介,不准抢那个!」
我战战兢兢伸出的筷子,就这样被爱莉莎给弹了开来只见她双手各拿一枝筷子,以串刺的方式去刺她看中的料理。而当她看见我设法要抢食物时,便会用另一枝筷子去挡,然后继续用餐。
「太卑鄙了,妳这家伙,使用筷子的方法根本是错误的嘛!」
「咦,是这样的吗?可是这样用比较方便呀!」
爱莉莎无视于我的kang议,一个人把所有的料理吃得一干二净。
「啊啊」
我只能低头望着空空如也的便当盒。枉费美澄想到我可能也会一起来,还有多做了一些料理呢,
与我完全相反,爱莉莎的表情倒是一脸满足。
「透子,谢谢妳,真的是太好吃了!」
「看到妳吃得这么开心,我就很高兴了!」
美澄先是以带着歉意的眼神看着我。接着对爱莉莎回以笑脸。
没关系啦,因为是爱莉莎不好
在心中暗自呢喃的我,仰望着天空。
那朵飘浮在蓝天的圆形云朵看上去好好吃啊,
随着太阳缓缓西斜,坐在长椅上的我们的影子不知何时被拉长了。
在餐后悠闲的气氛当中,彼此毫无隔阂地聊着天。
「所以美澄真的是在那次的船难事故中看到爱莉莎吗?」
「是的,我被她救了。真的很感谢她!」
用餐结束之后,爱莉莎像是突然想起来似地,向我说明这件事。
果然如我所料。不过若真是如此,总觉得她应该就是我在船上遇到的那名少女。
「其实我也搭了同一艘船」
「咦?那么你和爱莉莎也是在那个时候相遇的吗?」
「嗯。提到这件事,我似乎曾在事故发生之前见过妳。美澄这头灰色的头发应该很难被错认才对有印象吗?」
当我这么询问后,不知为何,她突然脸色一沉:
「对不起,事实上我对于事故发生前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在被爱莉莎所救之前,有一部分的记忆很模糊」
「一部分?」
「长相我记不起来。虽然对于自己所遭遇的经验倒是记得很清楚,但我却无法清晰回忆起所见过的人的脸庞。医生说,那是因为我内心无法接受父母死亡的事实,才会变成这样。」
「可是妳刚才说是妳父亲叫妳去剪头发的」
对于她这番出乎意料之外的话,我一边庇到有些不知所措,一边举出了矛盾之处。
「那是我的养父他收养了在孤儿院里无依无靠的我。因为某些理由。我本来认为不会有人愿意接纳我的但他却对我非常好。现在的他便是我的父亲。」
因为那场船难事故的关系,我知道她失去了很多那种自己所重视的人突然被夺走的绝望,绝非只发生在我身上的不幸事件。
不过,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幸福。所以我并没有出言安慰,而是说了一句:「太好了!」
「嗯。」
她笑着点头。
「妳的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虽然很笨拙、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个性却相当温柔。事实上,美澄是我的旧姓,但是他却对我说:『即使不记得别人的脸,也不能连父母给的名字都没了!』要我继续使用这个名字。而且,原本我被父亲收养之后。都是住在国外,最近好不容易才回来。我认为他一定是为了我才搬回来的。啊,我家就在不远的地方,下次请来玩吧。」
「嗯嗯,我们会很期待的。」
我立刻点头答应。然而不知为何,爱莉莎从刚才开始便一直沉默不语。美澄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妳怎么了,爱莉莎?」
原本低着头往下看的爱莉莎,在被她这么一问之后,看向美澄:
「啊没事的我只是在想,当时的我真的救了透子你们吗?」
「妳在说什么呀?我现在之所以还能像这样活着,全都是因为爱莉莎救了我呀!」
「不是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啊,是因为不喜欢有人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感到悲伤,才会飞到那片海上去的,当时的我,因为知道身边的人即将远行,心里感到难过,才会有那种想法。然而结果虽然救了几个人但这些人却因为想念无法得救的人而感到悲伤,像透子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一直到现在才发现这件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妳根本就不需要感谢我。」
这么说着的爱莉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她这番话同时也是对我说的。
不论是由衣。或者是我的父母亲,全都因为没有获救而沉入大海。而我虽然因为爱莉莎的援助捡回一条小命,却也因此必须背负起失去家人、孤伶伶生活的悲伤。
的确,直到不久前为止,我也曾怨恨过自己为什么得救,甚至对于「没救到妹妹,自己却苟延残喘」的这件事有种罪恶感,认为不如全家一起死了还比较轻松。
可是
「不是这样的!」
美澄清楚道出的这句话,同时也为我表达了心声。
「的确,失去重视的人一定会觉得悲伤,然而在那之后,仍会有喜悦诞生,也有办法获得幸福,所以,感谢爱莉莎是理所当然的。」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轻抚着爱莉莎的脸颊。
正如她所言,虽然总是会有痛苦及觉得不合理的事发生,但是对于现在能活着的这件事,要抱持着感谢之意;如果死了,就再也无法获得新的感情羁绊,或是有趣的回忆,所以我和她也有同感。
「透子」
低声喊出对方名字的爱莉莎伸手握住了美澄的手。却在那一瞬间突然睁大眼睛。
「妳在发抖透子,妳该不会又」
「怎么了吗?」
对方虽然装傻似地回答,但是脸色却越来越糟。
「喂,爱莉莎,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难以理解她们之间的对话,但是我很担心美澄那副似乎正在忍耐什么的表情,于是出声询问。
「透子她生病了。似乎会在固定的时间发作。可是昨天午间明明没有看到她痛苦的表情啊」
「生病」
我的脑海里突然掠过「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的那句话。
「不要紧吗?是不是叫救护车比较好」
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然而她却抓住我的衣服下襬,使我停下动作。
「不要紧的马上就没事了,而且去医院也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
「因为这是治不好的病。三年前我就被医生放弃了,头发颜色也是因为尝试各种无效的药物之后残留的后遗症。」
「喂,既然这样的话就更该去医院了吧!」
爱莉莎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只见她脸色苍白地附和着我的话。
「啊你们不用担心。虽然治不好,但是也不会恶化。你们看现在不就好多了吗!」
正如美澄所言,她脸上的痛苦神情开始消失。不过我还是很难接受地持续说道:
「不会恶化?这种事妳怎么会知道呢?」
「我知道的,因为本来半年内就会死掉的我,到现在又多活了三年。」
她道出了如梦话一般、令我们难以置信的事。
「咦?」
「那次的船上旅行,正是父母为了实现我最后的愿望而送我的礼物。然而不知为何,自从那次的事故发生之后,我的命运便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进」
我终于了解她当时所说的「我马上就要死了」的含意。
不过倘若美澄所言属实,便代表她那具只剩半年寿命、被死亡侵蚀,后来却得救的身体,一直在忍受着痛苦并持续活了三年之久。
透子看着一时语塞的我和爱莉莎,露出感到困扰般的微笑
「透子!」
此时公园的入口处响起一阵熟悉而低沉的声音,我转身一瞧,不由得倒抽一扣凉气。
「什么?」
不可能看错的,对方正是身材魁梧,拥有象征着『枭』之名、如狩猎者般眼神锐利的男子欧鲁。
真没想到双方居然会在此时交战,何况现在这里还有美澄在不对,等一下,刚才那家伙喊了什么?
瞬间摆出备战姿势的爱莉莎,也一脸疑惑地交互望着美澄和欧鲁。
「爸爸!」
听到自她口中所喊出的、让人无法置信的词汇,我们一时之间只能愣在原地。
欧鲁看到我们之后也感到诧异,容貌一瞬间变得扭曲,脸上平静的表情亦随之消失。只见他朝着我们走近。
「透子,我很担心妳,外出的时候至少留张纸条吧!」
不过他却完全无视我们的存在,而是对美澄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今天和朋友约好了只是因为我做便当做到快迟到,只好慌张地从家里离开」
「原来如此,和朋友是吗?」
欧鲁瞥了我们一眼,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变化,不过他的眼眸深处却散发出更甚昨天的杀气,让我不禁心头为之一凛。
「是的,这两位是爱莉莎和启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我女儿受你们照顾了,在此说声谢谢。不过这孩子的身体很虚弱,今天就请让我们先离开吧!」
欧鲁以压抑感情的声音,向我们点头致意。
看这家伙的态度,应该是在表示不希望让美澄知道他与我们之间的关系,关于这一点,我们同样也不希望将她卷入战斗当中。
「我知道了。让美澄如此逞强,真是不好意思。那么,下次再见了,走吧,爱莉莎。」
我一把拉住似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爱莉莎。
「啊,对你们两位真是抱歉,下次还会再来吧?爱莉莎?」
在听到美澄的声音之后,爱莉莎终于回过神来,露出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说:「是、是啊!」
「那么,因为明天开始要去上学那就下星期六同一时间再见面吧!」
像是在补充爱莉莎的话一般,我这么告诉她,然后转身背对他们两人。
这个约定究竟能否实现呢我心里充满了不安。
*
在少年和少女离开之后,公园里只剩下身材魁梧的男子和他的女儿。
「真是的,爸爸!你也不需要说成那样把他们赶走吧?人家还想找他们到家里玩呢!」
「抱歉,可是」
男子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手放在女儿的额头上。
「有点发烧,而且脸色也不太好发作了吗?」
「怎、怎么可能呢?我的发作时间不都是固定的吗?这件事情爸爸你也知道呀!」
「嗯嗯,可是凡事都有例外,妳今天就乖一点吧!我还有事,所以妳先回家去,知道了吗?」
「我、我知道了」
在严肃眼神的注视之下,女儿只得点了点头。不过,当她在那名男子的陪伴下走出公园时,却开口问道:
「对了,爸爸,你该不会认识爱莉莎他们吧?」
「不,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妳为什么会这样想呢?」
「或许是我多心了不过刚才的爸爸和爱莉莎有点恐怖。」
「妳想太多了,透子。」
「是这样吗」
女儿的脸上虽然残留着些许疑问,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向伫立在公园入口处的男子挥手之后就离开了。
留下来的男子先是目送着女儿的背影离去,然后独自回到公园里,以低沉而压抑的声音夹杂着激动的情绪说:
「你一直都在旁边看着吧现在应该也还在这里不是吗?出来吧!」
表面上仅有他一人存在、气氛悠闲的公园里,响起了一道声音。
「哦汝倒是很清楚嘛!」
然而声音却是从他的正后方响起。男子并未回头,只说着:
「你的嗜好很恶劣根本只是想看我内心动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