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三口加上腊梅都是一愣,待人影临近,认出是隔壁那个喜欢男装的陈小姐——兰婠。
顾大奶奶赶紧遥声招呼:“陈小姐来了,快来一起吃杯水酒。”
顾云卿立马满脸堆笑着起身迎了上去。他对兰婠可是一直存着心思。既贪图她的家世,也贪图她的美貌。可兰婠却从不对他假以辞色,好几次还为了那个野种差点和他翻脸。这大概也是他听到堂弟死讯后不悲反喜的最大原因。
兰婠跑上假山,却对迎来的顾云卿视而未见,径直跑进了凉亭,气喘嘘嘘地对顾一平夫妻道:“不……不……阿天他……他……”
跟在她身后的顾云卿还以为她是来报丧的,看她急成这样,心里酸酸的,冷冷地说道:“急成这样干吗?我们知道了,不就是阿天死了嘛。”
“不……不是!是阿天诈尸了!而且……而且往这里来了……”兰婠小脸急得煞白,哆嗦着总算把话说明白了。
“啊!”顾家三口俱是一惊,就在当口,似有一阵阴风吹来,只听得“扑、扑、扑、扑”四声轻响,凉亭四角的灯笼顷刻间全部熄灭……
本就是云遮月的中秋,月色几近于无,全仗着灯笼照明,如今灯笼全灭,一时间眼睛不太适应,众人人顿觉眼前漆黑。有兰婠制造的惊吓在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顾大奶奶和腊梅都啊的尖叫出声,顾一平父子也都打了个哆嗦。
短暂的惊诧过后,众人的眼睛有所适应,觉得眼前不再那么黑了。借着一丝儿昏暗的月色,凉亭内外的物象也能依稀可辨了。顾一平站起身来,想要去查看灯笼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就在这时,兰婠手指着池塘,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池塘望去。深沉的夜色下,只见池塘中心的水面上晃晃悠悠地站着个披头散发的白色的人影。众人都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再看,人影依旧。
诡异的场景已经够让人惊悚的了,这时腊梅又不适时宜地尖叫道:“阿……阿天……鬼……鬼……”她是在庵堂中见过刚死去的阿天的,此刻认出了他的衣衫。
有道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顾大奶奶这十六年来没少干对不起阿天母子的事,刚才还在算计着他们。眼下“死去”的阿天忽现在水面上,她岂能不怕,吓得腿一软,瘫倒在地上,直打哆嗦。而顾云卿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来本就胆小,二来大病初愈,心惊之下,裤裆里一热,竟然吓出尿来。
倒是怕老婆的顾一平此刻显现出几分男人的气概,一边暗叫自己别怕,一边眯缝着眼睛凝神打量水面上的人影。
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清面目,但那一袭白衣,显然正是阿天早上出门时打扮。
“阿……不……贤侄,是……是你吗?”顾一平大着胆子问道。
站在水面上的正是阿天。在庵堂里,他向母亲夸下海口要去讨来香火钱后,就一直在琢磨如何完成这事。明着讨,希望不大,显然得使点手段才行。
阿天知道古人笃信鬼神,见大伯一家没来吊孝,中秋夜又没什么月色,联想起自己刚刚醒来时尼姑们惊慌的神情,便想出了个装神弄鬼的方案。
而兰婠在顾家的出入无禁,加上阿宝的弹弓绝技让这个方案的细节逐渐在他脑子里清晰了起来。
他把具体方案跟兰婠和阿宝一说,兰婠是好事的脾气,阿宝一向唯他是从,俱都称好,跃跃欲试。
他和阿宝都是从小在顾家长大的,熟悉其中的一草一木。两人悄悄地从翻墙进了顾府,又趁着夜色,潜入后花园,躲到了假山之下。
按约定好的时辰,兰婠从大门直奔而入。顾家的下人都知道这是大少爷的心上人,谁也不会去拦她。她的演技还真不错,弄得更真的似的。
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兰婠身上的时候,阿宝施展弹弓绝技,连发四弹,不负所望,一举击灭了灯笼。趁着凉亭中慌乱之际,已经把自己弄得披头散发的阿天往池塘中抛下一块准备好的,用水草、荷叶做了伪装的木板,蹲在上面,用手划到了池塘中央,再站起身来。于是就出现了眼前的一幕。
在整个过程中,对阿天来讲,最担心的是自己能不能借助木板在水面上站稳。若在前生,他自问没有问题。因为他是帆板爱好者,在水面上有着极强的平衡能力。但眼前这个身子是借来的,是否能行,他没把握。让他欣喜的是,这份平衡能力似乎随着他的意识一起穿越了,他稳稳地站在了水面上。
此刻听到顾一平在发问,阿天故意把身子往前晃了晃,用拖着尾音,细长而又阴森的声音说道“大伯,是我~”
“你……不是……不是死了吗?”顾一平颤声又问。
“不错,我是死了~”阿天还是那个音调。
“死了……你……你怎么……怎么不去……不去……”顾一平结巴道。
“不去阴间是吧?因为我放心不下我娘~”阿天开始诱导话题。
听到这里,瘫倒在地上的顾大奶奶忽然爬前两步,哆嗦道:“阿……阿天,你放心地去吧!你娘……我……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
“你们?”阿天**喉咙,“嘎嘎嘎”地发出一阵比哭还难听的恐怖的笑声,没想到惊起了那边树丛中的一只老鸦,发出“呱——呱”的嘶叫,意外地让这深夜空寂的花园显得格外的渗人。
笑罢,阿天又回复到刚才的语气:“这十六年来,你们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死了,你们会好好照顾我娘?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