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属下禀报,花蓉为亲眼查看那尊青铜方鼎而过来拜访的时候,卓寒钰非常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迎出门去,看见她身披柔软轻薄的毛毯,双手捧着一只泥金雕花手炉取暖,竟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的!
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扶住她的手臂,郑重道:“既然脚不好,就不要过来了,芝麻绿豆大的事儿,你派人过来便可,难道我还能连这点面子也不给你,将使者拒之门外么?”
花蓉本人倒并不在意,只笑道:“在屋里都快憋成闷葫芦了,刚刚好不容易找到理由出来散散心,大人却又这么说,真是折杀花容了。”
卓寒钰闻言,也笑了,体恤地伸出手指触了触她手中的手炉,已只剩温热了,便吩咐婢女将自己的手炉取来给她先用,又将这只拿去重新添加新碳。
花蓉不好意思,正待推辞,却听卓寒钰轻笑道:“举手之劳的事情,还推辞什么?公子可不能让卓某事后落下‘待客不周’、‘自私吝啬’的口碑啊。”
花蓉心想,也就是对我,若换了旁人,你卓寒钰举手投足杀人掠货的,还指不定还给人家什么脸色看呢!
她想归想,没好意思往外说,只装作温文尔雅地笑了笑,敷衍过去。
卓寒钰又吩咐准备香茶点心,而后亲自领她过去正院前厅,戏谑道:“素日公子前来,每天看见,难不成还没看够?竟需要这种时候特意过来品鉴?”
花蓉在卓寒钰递给她那雕松下醉翁对酌图样的泥金手炉上反复摩挲着手指,思索片刻,笑道:“我自是见过,‘品鉴’二字却不敢当,不过既然大人欲图借此大作文章,花蓉也自当多留个心眼,不得不亲自过来叨扰一番。”她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一句:“其实,今日过来,也是有求于大人。”
“求?”卓寒钰眼中寒光一闪:怎么,知道挣扎不过徒劳,要我放过九寨?
不好意思,别的好说,唯独这个没门。
花蓉怎不知道卓寒钰心里在想什么?便也不奢求他那态度能多热情。只自顾自笑道:“两件事:第一。实在是花容双脚不便。恳请大人略宽限数日;第二。为了公平公正起见。如赌局当日刮风下雨。希望能将期限往后顺延。
以上。还望大人恩准。“
卓寒钰心里虽不以为然。表面上却仍谦逊答道:“言重了。公子与卓某乃君子之交。又何谈‘恩准’二字?公子若觉得如此便能维持赌局地‘公平公正’。卓某愿遂公子心愿。”
花蓉眯起双眼。拱手笑道:“大人果然爽快人。”
她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忍不住窃窃偷笑。暗想:等你过两天在赌局上输得个落花流水。估计才知道自己刚才都允诺了什么吧?不知到时候会不会被怄得口吐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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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来说,青铜落地方鼎,那重量有个六七八百斤都不是啥稀罕事儿,为何他这尊才不过三百?莫非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花蓉这回算是看清楚了:那口鼎立于一只打磨得平实光滑的圆形石墩上面,双耳、四足,除了底座,竟然通体镂空雕花!
……难怪才三百来斤呢。
可是,‘破陋’成这般模样,这玩意儿还能装东西么……花蓉好奇地探过脑袋仔细看:嗯~要装水是不行,不过估计装点高香蜡烛什么的,穴里面点燃了烧,大约还是挺好看的。
她对这玩意儿没什么兴趣,看了看,便回过头瞭了一眼身后那伪装成侍从的裁缝师傅,轻言道:“能计算出来么?”
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花蓉这才放心,笑着退还了手炉,连茶水点心也不肯吃,又与卓寒钰客套了两句,收回自家手炉,转过背便回去了。
她前脚刚走,穆汶塬后脚就从暗地里晃了出来。
卓寒钰用手指在温暖的手炉上漫不经心地轻轻敲打了两下,依然面带微笑,头也不回地问道:“军师有何高见?”
“不敢,我想大人也应该看出来了。”穆汶塬稍微往前倾了倾身子,若有所思地揣测道:“依属下之见,花公子之所以亲自前来,并非为了探视这口青铜方鼎,而实则为了掩饰他身后那名侍从。”
“嗯?”卓寒钰微微一愣:“我还以为他过来绘影图形好背地里回去打什么鬼主意呢,跟他那侍从又有何关系?”
“大人尚且不知吧?”穆汶塬干笑一声,爆料道:“他那侍从我见过,原是九寨中手艺出众的裁缝,压根就不是花公子府邸上的人。”
“嗯?!”没想到这里面还潜藏着这么一回事~卓寒钰忍不住伸出手指反复摩挲着下颌,来回踱着方步想了老半天,愣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将这烫手山芋丢给军师:“那,依你之见,究竟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他们还想替这青铜方鼎做件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