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妈妈慌忙上前拍背,又扶着喝了小半碗参茶,这才说:“小玉我已经问过了,这几年她的房老爷统共没进过几次,老爷那里,她说不上话。才去川里时老爷在外头包了个唱的——这事她给您捎过信,两年前娶的郑幺姑,原是宫里告老的太监娶的假老婆,落后太监死了,领养的孩子也没养活,这郑幺姑年纪轻轻守了寡,把持一大股家私,经人撮合搭上了老爷,正儿八经三媒六聘抬进门做了管家奶奶,在川里的时候下人都当面叫她‘二太太’……”
“小玉那个没用的东西!”姚淑宜攥住枕头,削瘦的腕上迸出青筋,“她为什么不早点传信?”
“小玉说娶之前她半个字不知道,人一过门宅子里外都换上了她的心腹,传不出信来。”
“嘉儿跟双瑶呢,他们是我一手养大的,他们也不给我报信?”
“小姐,少爷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见了老爷一向只有低头听话的份儿,况且少爷孤零零在外,想帮你也使不上力气。只是听老爷话里的意思,二小姐好像跟那个幺姑走得很近。”
姚淑宜冷笑一声道:“她们爷俩一向一个鼻孔出气,不然他去自贡也不会只带她一个了。整天在我面前夸她有胆色有头脑,哼,我就不信我的双蕊哪点比她差了!那丫头也是个养不熟的家雀,我算准了她不会跟我一条心。郑家贱人又有钱又是老爷的心头肉,那丫头能不上赶着嘛!”
话音刚落,白棉布暖帘微微一动,双瑶已出现在描漆螺钿床的地平前,一身麻布孝衣衬得她惨白的小脸更加可怜,她定定地看了姚淑宜一阵子,眼泪慢慢涌出,跟着扑通一声跪下来,哽咽道:“娘,女儿不是这种人!”
姚淑宜被她看得心里发虚,此时见她哭了,鼻头也是一酸,宁妈妈看到她的眼色,忙上前半搀半抱地拉起双瑶,低声道:“二小姐,太太是气话,您还能听不出来吗?”
姚淑宜叹口气:“你们如今翅膀硬了,知道向着谁瞒着谁了,娘发句牢骚也得看人脸色了!”
双瑶满腹委屈,却只能擦掉眼泪,强装笑脸说:“娘,爹让女儿来跟你赔罪呢,还送了一盅参茶。”
姚淑宜随手将茶盅撂在桌上,慢条斯理道:“老爷让你管家?”
“女儿不敢!女儿正是来交对牌的……”
“你跟着郑幺姑学过管家?”
双瑶踌躇道:“不敢说学过,只是有时候二太太会跟我讲讲……”
姚淑宜听到“二太太”三个字又是一声冷哼,双瑶陡然一惊,忙道:“郑姨娘并不敢对母亲不敬,在川里就说了好几次要来拜见母亲,只是爹觉得她身子不方便,所以想再等等。”
姚淑宜脸色稍微缓和,半晌说道:“对牌我也不要,老爷让你管你就先管着,回头我叫你妹子帮你打点,她可是我一手*教出来的。”
双瑶出门走了几步,想了想又站住,悄悄转到后窗站定。不多时,便听见宁妈妈冷酷的声音:“刚才谁看的门?都是死人哪!二小姐悄没声地进来了你们也不知道通禀?全部掌嘴二十!再有下次当心你们的皮!”
双瑶一惊,手里的对牌险些掉落地上。刚才是她止住小丫头不让通报,谁知……她有些苦涩的笑了,果然像郑幺姑说的,听墙根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④<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