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塘雪自尽那天,南玉堂把陈嬷嬷叫到一边狠狠的训斥了一番,从第二天开始,她对玉当的态度就变得谦卑多了。不但总是战战兢兢的做俯首帖耳状,连她往园子外面走,也不像以往那样的拘着不让了。这一天,天色好,空气里都浮着香。飞青见这段时日陈嬷嬷管的不甚严了,便撺掇着玉当去园子外逛逛。玉当刚开始还不理她,后来见她实在可怜,不过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居然就陪着自己在这园子里熬了这么多光阴,也就颌首应了,捡了件素净的衫子穿上,连钗环都未戴,就跟着出去了。因她毕竟是庶出,亲娘又是早就没了的,跟别的姊妹们又不亲,其实也没什么地方能逛的。也就是拢秀园没主子,只有些丫鬟婆子们守着,这才得以走走罢了。偏她逛了一会儿脚痛了,于是就钻进了假山洞子里坐着歇会子,没成想,竟遇上这档子事儿了。
“松儿,劲儿,你们两个是死的吗?怎么一个小丫头子都管不定了?还不快点给我收拾了她,要冯嬷嬷拿夹板过来夹她的手?”南玉椽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着那两个小幺儿呵斥,孰知话音刚落,就被人声给惊断了。一回头,就看见四个服饰华丽,貌相俊秀的公子哥儿们瞪着眼睛的在看自己了。
南玉椽吃了一惊,那两个小幺儿也不觉停了手,肃手立在南玉椽身后,一脸惊疑的看向那边。
李墨非本来就看这右相府不顺眼,眼下见到这等事情自然想着要管一管,最好是越闹越大,逼得父亲打消了跟南家结亲联姻的主意才好。因此也不理谢长恭一直拉着自己袍袖的手,径自从假山这边转出去,在几人面前站定了:“我还道这右相大人治家有多么严谨,待下又如何的亲切呢,谁料想竟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这丫头子们也好,婆子们也罢,犯了事儿自有上一层的丫头或管事嬷嬷们管着,什么时候轮到小厮幺儿们叉着不放了?还是你们家跟别家不同,就是这么个规矩呢?”
他言辞俱厉,看着又清贵高华,再加上南玉椽年纪又小,竟给他这一番话唬的张不了口了。左顾右盼的,正迟疑呢,刚刚给他呼喝着召唤来的冯嬷嬷就携着两个丫头子就一块儿来了。因眼见他揉着肚子神色愣怔,立时“心肝儿”、“肉”的就叫唤起来了:“椽哥儿这是怎么了?老婆子就走开了一会儿子,怎么就听见您像是在哀哭号告着呢?这会子怎么还揉着肚子呢?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哎哟,您要是有个什么好歹,老婆子可有什么面目去七夫人那里立规矩啊?”呼了一会儿,又转过了眼,眉毛立楞着瞪向那两个小厮:“你们两个是怎么跟的?怎么刚刚还好好儿的,这会儿子哥儿就成这样了?是打量着老婆子我罚不了你们吗?呸,看我不过去回了夫人,将你们撵出去才怪!”
她这么大呼小叫,没规少距的,这下子不单李墨非脖子都气拧了,连一旁站着的顾明襄跟谢长恭都有些看不过去了。不觉都从那假山里转过来,有些愤愤的走过去。
“你是哪个房里的妈妈?没见这么多爷站着的吗?怎么连声安都不问,就径在这里大呼小叫起来了?这些幺儿们见了爷还都停了手,屏声敛气的站着呢,偏你就什么面子都不顾的嚷开了。倒还有脸训小幺儿们吗?”顾明襄肃着脸,瞪了那冯嬷嬷一眼。他年纪虽小,管家理事什么的,倒也是经常做的。这番话说下来,倒是真的把那婆子骇了一跳,左瞟一眼,右瞄一眼,弓着腰,缩着背,不说话了。
南玉椽原本以为她来了,情况会好一些。哪知这会儿,连她都给人斥了。心下一急,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法了,一个劲儿的嚷开了:“你们知道什么?这丫头子拿了毒药要害我,害的我这会儿肠子在肚子里都打转呢,我让小幺儿们打她还算轻了呢!”说着又过来拉扯着冯嬷嬷要她给自己出气,“你都听见了,那丫头子不怀好心要害我!你还不过去收拾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