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半天的神,才会过了意,敢情霍成君指的是上回汉宣帝为了刺激我而特意命崔怀送我发钗的事。
奇了怪了,这隔了年的陈芝麻烂谷子,她一刚进宫的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十有**,又是宫里那些大嘴巴的跑到她这皇帝新宠跟前讨好卖乖嚼了舌根。
真是讽刺,我视为耻辱的东西,居然也会有人嫉妒到眼红。
只可惜,她实在是误把冯京作马凉,白害了一回红眼病。她手上的根本不是宣帝所赐,而是当年我在长乐宫当宫婢那会儿,有一次哄上官太后哄得特别高兴,顺手赏了我的。至于宣帝那支,连我自己都不记得到底扔什么鬼地方去了。
我想否认,想想却没出声。澄清有用吗?搞不好越描越好,以为我在炫耀,男女通吃,既迷了汉宣帝的魂,又拐了上官太后的宠。
霍成君将钗举高,迎着寒冬并不强烈的阳光。
“啧,真是支好钗呀。不但做工精细考究,镶于其上的珠子圆而莹润,珠光清亮若水,昼视如星,夜望似月,实乃明珠里罕见的珍品,陛下赐给良人的果然是这宫里最好的,我的那些珠宝加在一起,也比不过良人的这支钗。”
这倒让我吃了一惊,原来上官太后曾经对我那般慷慨大方过。
莹莹珠光辉映午后冬阳,洒下一片柔和,衬着霍成君眉黛唇红凝脂样的面庞,好一幅美人拈珠图。
古来美人,美就美在那娇袭一身弱、羞而不胜风,便是健康的,也要装出三分虚喘。既虚喘了,自然手指无力,于是,发钗,从她掌中,滑落。
其实这也没什么,掉在地上,捡起来就是了。只是,很巧,非常之巧,我们此刻站在曲桥之上。
桥下,原本有潺潺流水,碧波荡漾,却在现下这百年难遇的严寒里,冻结成冰。
发钗便落在那冰上,叮铛一声脆响。
霍成君扬眉惊诧,“呀,都怪我一时失手。”转脸望我,“廉良人,这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她在演戏,却低估了她的能耐,只以为她是典型的“我得不到,你也甭想得到”的心理,借故扔了簪子泄愤。
不料,她接着说道:“此钗乃陛下御赐,想必良人也不舍得就此失去,好在河水都结了冰,总是能够捡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