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癌症吗?
由于冰冷的管子便在喉头里,所以金田一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看起来约四十来岁,理着平头的医生闭起一只眼,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装在管子前面的摄影镜头。
没问题啦!只是胃炎。
医生有点沙哑地喃喃说道,一阵浓浓约菸味随着他开口说话扑鼻而来。
川崎医生,可以叫大林太太照X光了吗?
年轻的护士探头进来问道。
川崎医生边看着摄影镜头边回答:嗯!可以了。
川崎医生的视线离开摄影镜头。
别担心。照这个情形看来并不严重,再加上你又年轻,吃上两、三个星期的药就会好了。
你不是安慰我吧?
金田一不安地反问。
那你要不要自己来看一看?
自己看?
对啊!这个叫做内视镜,也就是由许多细小的玻璃纤维做成的软线管。你从这个摄影镜头看,就可以看到现在所探照到的影像。
川崎医生把黑色的软管弄弯,然后把摄影镜头拿到金田一眼前。
哇!真酷。这就是我的胃啊?还发光呢!
那是因为内视镜的光反射的关系。你看,这里有一块比较白的地方。
好清楚啊!真不可思议。
怎么样?相信我了吧!只是胃炎而已,吃点药就行了。只要不再发作,就可以不用来复诊了。
川崎医生边说边在病历表上写一些字。
金田一仍意犹未尽地继续看着摄影镜头。
嗯?医、医生,为什么胃里面看起来好像黏黏滑滑的,有点恶
金田一结巴地说着。
川崎医生有点不耐烦地将金田一的嘴巴扳开,然后动作粗鲁地将管子ba出来,并对金田一说:你将来千万别当医生。
5
哈哈!金田一一复活了。美雪,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你说的对,我是不会向厄运低头的。呀呼!
金田一走出诊疗室即兴奋地大声嚷嚷。
美雪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
喂!小声点,这里是医院呀!
哈哈!不好意思。咦?剑持老兄呢?他还没出来呀?
嗯,他比你晚进去,到现在还没出来。
唉!可能满严重的。待会儿地出来后,我们好好安慰他一下。
你不要尽往坏处想好不好?
美雪虽然在责怪金田一,但是语气和表情都比先前轻松、柔和许多。
金田一看了她的表情,十分欣慰地想着:(美雪还是很担心我的。)
美雪看着洋洋得意的金田一说道:这下子可以安心地去旅行了吧!
啊?
金田一就像是突然被数学老师点上台做习题一样,一脸惊愕的神情。
(对哦!那次小笠原之旅无意中碰上杀人事件,所以我答应美雪暑假时要再去旅行一次。)
对、对不起。美雪,事情是这样的我把打工存下来的钱全用光了。
啊?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以为自己大概也不久于人世,所以就去寿司店大快朵颐一番嘻!嘻!
你、你骗人!
是真的。
金田一小声地回答。
那么旅行就取消罗?
嗯啊
怎么会这样?
看到美雪满脸失望的神情,金田一寸恍然大悟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事。
(唉!我怎么会我真是个大笨蛋!
美雪是如此期待和我一起去旅行,今年夏天也许是最后一次机会,让我们突破最后一道防线。
因为家里的人认为我们还是小孩,所以才会轻易答应我们两人一起去旅行,等到明年升上高三后,他们一定会反对我和美雪再一起去旅行的。
啊!
怎么办?
这次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不要急,一定还来得及,赶紧想个办法
在美雪还没改变心意之前,一定有什么可以代替旅行的方法。)
金田一以他推理杀人事件的脑袋思索着,两个眼珠骨碌碌地转,像是在巡视候诊室里的每一个角落。
最后,金田一的目光终于停在公布栏内一张小小的徵人启事上。
医科专修补习班暑期校外教学,诚徵工作人员。
年龄十七岁以上,性别不拘。
工作内容:房间、浴室等的打扫及厨房打杂。
详情请洽本院讲习事务所。
(就是这个!)
金田一兴奋地暗中叫好。
美雪!我们两人不去旅行,去打工如何?
打工?
金田一得意地指着那张徵人启事。
如何?南房总的小岛呀!听起来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嗯!让我考虑一下
(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金田一深怕夜长梦多,于是急忙说道:好了,就这么说走了。走吧!我们去应徵,那个事务所好像就在医院里。
他强拉着美雪前去寻找事务所的所在。
等、等一下,我还没
好啦!别犹豫不决了。你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金田一走到自动贩卖机的前面,开始翻着口袋寻找零钱。
我要宝矿力,你呢?
那我乌龙茶好了。
乌龙茶吗?OK!啊
他不小心手一滑,十元硬币滚进了一间房门敞开的病房里。
哎呀!怎么跑到那里去了!
金田一四下张望后,才蹑手蹑脚地走进海老泽邦明的病房。
这间病房的光线非常昏暗。
窗外的夕阳透过半掩的窗帘射到病房里的墙、地板和床铺上。
一开始,金田一还以为这是一间空房,因为房间内丝毫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不过,病床上确实躺着一个人。
那是和金田一差不多年纪的一名少年。
病房内,桌子、衣柜和床铺都整理得有条不紊,这和金田一的爸爸住时,桌上堆满了报纸、杂志,垃圾筒里也装满牛奶盒那种杂乱不堪的景象形成强烈对比。
金田一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躺在床上的少年,全身穴满了半透明的管子。
他的双眼紧闭着,嘴里则合着管子。
虽然有人帮他剃了胡子,头发也梳得相当整齐,但是少年的脸有如蜡像般也面无表情。
至于盖在少年身上的白被单,根本没有半点皱褶,这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翻过身。
(植物人!)
金田一想到这个名词,就感到全身不舒服。
(这个名词到底是谁发明的?
人就算没有意识也还是个人呀!
为什么要把他比喻成植物呢?)
突然间,金田一注意到床边的心桌上放置了一台个人电脑。
电脑的防尘罩已经拿开置于一旁,而电源也是穴上的,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少年打电脑的模样。
按着,金田一注意到电脑旁深蓝色花瓶里的那束红攻瑰花。
(这花是为谁穴的呢?
是为了少年?
还是为了访客?
还是少年的双亲为了舒缓情绪而穴的呢?)
金田一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独独对这束玫瑰花如此在意。
然而事后他回想起来,当时确实有种即将发生事情的奇怪预感,那是遗传自祖父:金田一耕助的第六感。
阿一,不要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美雪的声音从金田一背后传来。
阿一!
嗯,我知道。好了,我们走吧!
金田一挡住美雪的视线,轻声地走出病房。
算了!才十块钱而已。
金田一喃喃说道。
他无意间往病房窗边一瞥时,穴在深蓝色花瓶里的红玫瑰花倏地闪过眼前。
从踏进病房到他走出来的所有景象,都完整地收藏在金田一记忆深处。
此刻的金田一万万没想到,数周后将会重新打开这个记忆抽屉。
6
深夜里的医院走廊,在青白色日光灯的照射下更显得昏暗、阴沉。
紧急警报器的红灯正一闪一闪地映照在墙上,好似巡逻车门着红色警示灯呼啸而过。
一个非法侵入者的手里拿着凶器,小心翼翼地在走廊上行进。
虽然他在行动前彷徨了许久,但是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侵入者正朝着目的地前进,鞋底的橡胶不断吱吱作响。
万一被出来走动的病患发现的话,侵入者可以马上换穿事先准备好的淡蓝色病患服装。
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侵入者一开始先潜进医院,然后躲在病房大楼附近的厕所里。
在这八个小时里,他不停地换地方藏匿,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目标。
侵入者再次确认工具是否准备妥当,一个是麻醉气体,这在医院里很容易弄得到。
如果找不到的话,还可以用三氯甲烷代替,而三氯甲烷则可以用乙醇来合成。
(有问题的是另一个工具。)
侵入者感觉指尖碰触两支冰冷的钥匙。
(自己做的那把钥匙打得开医药库的门吗?万一开不了的话,计划将会就此泡汤。)
眼见那道厚重、冰冷的铁门就在不远处,侵入者继续向前走。
他边搜着口袋里的钥匙边四处张望,昏暗的走廊上空汤汤的,见不到任何人影。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钥匙,并将它cha进钥匙孔内,侵入者自制的钥匙在钥匙孔里卡哒卡哒地响着。
侵入者感觉心脏噗咚噗咚地好似要从喉头跳出来,脸颊和耳根也红得发烫。
他咬紧牙根,聚精会神地开锁。
卡哒!
门锁打开了。
顿时,侵入者胸中的不安立即烟消云散,一直左右自己的道德感,正在体内慢慢地消解。
现在的他已经踏进无底深渊,再也出不来了。
侵入者除了浑身起寒栗之外,还有一份奇妙的兴奋感油然而生。
当他转开冰凉的门锁踏进门内时,强烈的杀意瞬间在全身窜流。
他的脚步再也不拖泥带水,原先发烫的脑袋也不再混沌。
一瞬间,他反手将门关上,把房门上锁,并且开灯,然后开始搜寻目标。
这时,从玻璃柜子中反映出来的他,是一个面无表情的人。
(那已经不是我自己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冷酷的杀人者!午夜零时的恶灵!)<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