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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人魚缸追趕而至(1 / 2)

 一

新學期第一天的早晨天氣大晴,聖仰望著天空,發出了嘆息。

「好像很熱」

「離公車站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

將腳塞進被詛咒的運動鞋中,崇回應道。

小刺出神地看著身穿凱瑟西亞學院制服的兩人。

「你們倆穿起來都很好看呢。」

「也沒錯啦,不過我穿的話,一定會更帥!」

還坐在餐桌旁喝牛奶的尼洛。得意洋洋地說道。

在他身後,升起一陣飄忽忽的輕煙。開始匯集成铃的幽靈姿態。铃似乎相當高興,眼神閃爍地凝視著聖和崇。

「走吧,崇。」

「嗯、嗯」

站在前方的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崇追上聖的腳步。邊望向後方,並朝著铃揮了揮手。

「路上小心!」咻!

小刺深深彎下了腰,背上的串刺之劍發出劃過風的聲響。

通學的路上,會經過他們正修補中的老家。

兩人一邊確認在樹籬另一端的房屋修復狀況,一邊緩緩地走過。

「雖然他們說再花一週的時間就會完工了,不過從外面這樣看起來,還真是有點令人懷疑。」

「修理泡了水的地基應該要花不少時間吧。」

「嗷汪汪!」

席爾法高興地晃著尾巴跑了過來,封太郎也跟隨在後。

「早安,爸爸。剛散步回來嗎?」

「是啊,崇。早安託牠的福,每天早上都能好好運動呢。早安,聖。」

「早安。昨晚多增加幾KB了?」

「唔唔嗯」

「可别又像罐頭一樣被關起来了。」

封太郎最近都睡在這個修理中的家裡。雖然基本上像是有在工作,但實際上幾乎是在睡眠之中度過的樣子。原本就屬於日行性的體質,據本人說法是「在日期切换之前不睡的話,頭腦會發酵得怪怪的。」

阿浩也带领著木匠们现身。

互相交换過短暂的寒喧之後,封太郎表示要先把席爾法牵回去了。崇一把抱住席爾法,摸著他的毛。

「拜拜囉,回家時我會再過来的。」

「嗷嗚!」

其後,温顺地被封太郎牵引著往门走去的席爾法,忽然使劲狂吠。

「嘎嗚汪嗚汪嗚汪嗚!?」

「?」

窒和崇的心頭襲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互望了望彼此的臉,木匠们也往後退去。

不久,封太郎提著他的筆記型電腦和手提包出现了,他不住地用毛巾擦著臉。這時,一陣海水味充斥在他们的四周。

「還是一樣那麼凶暴嗎?」崇小心翼翼地問道。

「最近它還學會了噴水的招式呢,瞄得還蠻準的。」

「就這樣放著它不管,真的沒問題嗎?之前還」

「如果你是要說『LOVELOVE布』那件事。那純屬意外吧?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聖快速邁出步伐,崇和封太郎也相繼追在她身後。

席爾法被繫在狗屋遠處新釘的木樁上聽著聖他們的聲音。牠豎起了耳朵,在腳步聲漸遠後才寂寞似地趴了下來。

這時,牠的耳朵些微地動了動。

繫著金魚缸的鐵鍊,唰、唰唰地被拖進了狗屋之中。像捲起了船錨的海盜船。正偷偷準備出港。不久,鐵鍊拉長到極限,緊繫著的木樁像快掉的蛀牙般晃動了起來。

席爾法開始對著狗屋低鳴。

在通往公車站的緩和坡道,聖、崇和封太郎三人緩緩而下。

「爸爸,今天也要去圖書館?」

「在那之前,會先去安哥拉吃個早安套餐吧。」

「早餐的話,叫小刺幫你做就好了呀。」

聖一瞼不以為然的表情,低聲說道。崇撒嬌般地對封太郎說:

「不然,跟我們一起睡在那邊的家嘛,再蓋一個可以工作的地方就好了。」

「不了家裡修理得也差不多啦」

封太郎回答的有點曖昧,崇更加追擊道:

「反正晚上也做不了工作吧?尼洛也覺得很寂寞呢?」

「嗯尼洛啊。怎麼回事?」

「會覺得寂寞的,也不只是尼洛呀。鈴也」

「唔、唔嗯」

陷入了沉思。封太郎走進了常去的那家咖啡廳。

「可真是不乾脆啊,爸爸。」

「會拖稿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媽媽到底是看上他哪一點啊?」

「有、有必要說成這樣嗎」

公車站牌位於咖啡廳旁。

過了不久,通往凱瑟西亞學院前的公車準時抵達。

腳踩在階梯上要搭上公車時,崇無意間望向了遠方。

一群穿著運動服的國中生正慢慢地跑向這裡。他們胸口上可見平和一中的校徽,應該是已跑完一圈市內訓練路線,現在正要回到學校吧。他認出那群人之中一個熟悉的面孔,崇使勁揮著手,大叫道:

「道生!」

道生有些害臊地向他打了個招呼,跑過公車旁。在他周圍的男铜學,似乎都意味深長地看著崇和聖。

「?」

崇以一副不解的表情望著聖。

但她絲毫不為所動。冷淡地說道:

「別在意別人的眼光就行了吧?好了,快上車。」

私立凱瑟西亞學院,標榜從小學到高中的直升式綜合一貫教育。原本以女校為起點,但無奈於近年來少子化的傾向。已轉變成男女同校的經營方式。是以男學生相當少,約占全體學生的兩成。另外,高中部之上只有設置女子短期大學的進學管道。

從平和市中心到西側的山腳,以廣大校地面積為豪的校園中,響起開學典疆韵鐘聲。每學期依照慣例,所有凱瑟西亞學生都必須齊眾於此的典禮,聖和崇自然也必須参加。

國中部三年級生的座位,也出現戲劇社的社長。天花真名美明艷動人的身影。

一身西裝筆挺立於講台的校長。是位高佻的女性。擁有以前曾在寶塚劇團演出小生角色的奇異傳說。她的聲音與表情都令人感到張力十足

「各位同學,請別忘記本校的校訓,平安、開朗,並堅強、茁壯地成長。為此,我們也將不惜盡心竭力」

在校長身後,一條大大的布幕上寫有凱瑟西亞的校訓,高掛在講台上。

『常保優雅的微笑』

看著那段文字的崇,雖然並不冷。卻打了個寒顫。

總覺得從剛才開始就感覺到一股微妙的氣息,令他無法平靜下來。

是視線,有人正在看著他。應該說似乎不單只是一個或兩個人。周圍坐成幾排的行列之中,好像紛紛有不同的視線從各處盯著他瞧。

究竟怎麼回事?我做了些什麼嗎?

他求救般地朝聖的方向望去,姊姊的背影坐得直挺挺地,一動也不動。

典禮執行委員中擔任司儀的女學生對著具回音效果的麥克風說著:

「接下來,進行表彰儀式。在暑假期間,我們凱瑟西亞學院的在校生,以及前輩們所贏得的諸多榮譽,請各位一同給予他們祝福吧。」

「榮譽」事項相繼列出,獲得獎項的學生現場起立,朝大家敬禮。

其他的學生們。靜靜地(或者應該說敷衍地)拍手表揚同學所得到的榮譽。

這也是典禮之中的慣例,在背地裡被揶揄為「寶琳娜儀式」。

總之這所學校說什麼都要公開表揚學生。像社團得到軟式網球地區大會第六名、在義工實習時跟九十四歲的老奶奶玩丟沙包、或在學校舉辦的活動中做了些什麼,大概都會成為被表彰的對象。依情況不同,連參加市內的打掃工作、幫忙洗水溝這種事也會被報出名字。

默默無名是萬惡的溫床。引以自豪的行為,是從勇於表現出自己開始的這段話好像是學院創始人的哲學。換句話說。如果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名字。也就沒辦法去做什麼壞事了。

正因如此,崇更覺得以莫名的理由硬要表揚學生。根本像是故意要這麼做的。

正當他出神地想著這些事時,突然察覺到一個恐怖的可能性。

不會吧?

典禮執行委員的女學生就像對崇的懷疑有心電感應似的。在這絕妙的時機以些微高亢的口吻宣布道:

「接著,參加第一屆平和藝術祭優秀作品『皮諾丘與人魚公主』演出的各位,請起立。」

「唔耶!?」

崇的背後瞬間襲上一陣寒意。此時,禮堂內突然湧起充滿熱情的鼓掌聲,這次他像被放在微波爐裡「叮」了一聲,全身變得滾燙……

真名美先站了起來,聖也若無其事地跟著起立。

崇連忙起身,卻絆到腳差點跌倒。

禮堂中爆出笑聲,鼓掌聲更加熱烈了。

連周遭的同學,也以閃亮亮的眼光望著崇。

原來剛才戚覺到的氣息,就是這個啊?

典禮執行委員。依序唸出他們三人的名字。

真名美故意似地比出擦拭眼角的動作,頻頻低頭致謝。

聖面對周遭的鼓掌聲。輕輕點頭致意。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接著,最後是

「主演者,童子守崇。」

「是!」

崇不加思索地大聲回應,還刻意挺起了胸膛。

這下又掀起了一陣爆笑,掌聲不絕於耳。

聖垂下了肩,深覺丟臉似的嘆了口氣。

崇這才察覺到到自己有多失態。

回過神來,他發現剛才還喧鬧吵雜的禮堂,瞬間詭異地沉靜了下來。

在那寂靜之中潛藏著一陣陣奇妙的聲音。像古代犯人那樣,拖著鐵鍊走的聲響。

崇驚訝地望向聲音逐漸接近的方向。

剎那間,不斷響起女學生的尖叫聲,學生們從座位離開。爭相逃了出去。

在同學腳邊,他看見聖的金魚缸,一路咕隆咕隆地滾了過來。交錯緊捆的鐵鍊依然嵌在上頭。後面拖著被拔起來的木樁。

「為、為什麼,會在這裡」

聖僵立在現場。口中喃喃低語,慌亂地拔腿就逃。

像是看準了她的背影,金魚缸停止動作,微微向前傾。內部形成漩渦的藍色與黑色液體更加強烈地洄旋,怪異的能量觸手伸了出來。

「呀啊啊啊啊」

咻磅!

被觸手纏住腳的聖,狠狠地向前摔了一跤。

聖就這樣咻嚕咻嚕地被拖走,像快被食人海葵吞吃的三流怪獸電影女主角。下半身被拖進了金魚缸。然後,它停止了一切的動作。

這就是,現在聖身上所降臨的咒障現象也稱為詛咒。

小刺所說的「人魚缸」狀態。

「聖、聖?妳還好吧」

「別在意,崇。這種程度的麻煩,不也經常發生嗎?」

聖佯裝強悍的話語,因為剛才用力撞到鼻子的關係,聽起來充滿鼻音,與充滿覺悟和魄力的口氣相差甚遠。

「妳也不用這麼勉強啦」

崇深深地嘆了口氣。禮堂中聚集而來的視線。使他感到如坐針氈。

「慢死了。」

人魚缸狀態的聖,在教室的課桌上盤著手,一臉險惡的表情。

站在她面前的小刺,不快地回答道:

「有這樣打招呼的?學校難道沒有教妳什麼叫做禮貌嗎?」

「小、小刺!聖也是,不要吵架!」

崇提心吊膽地說著。在他們後方,國中部的二年A班、也就是聖的同學們,正興致勃勃地等著看場好戲。開學典禮這天,只要半天就可以回家了,但只有這個班級,過了中午還沒有任何人回去。

「失禮一下。」

端坐在聖身旁的夏羅。沉穩地開始測量精氣值。

「數值上倒看不出什麼變化。狀況似乎並沒有改善。」

「果然詛咒還是沒有解除」

「不用替我擔心,崇。小刺?可以幫我壓著一下這個嗎?」

「是是」

小刺兩手用力地壓住金魚缸。

「唔!」

咻噗嚕嚕!咻啪沙啪沙沙

聖從人魚缸之中爬了出來。崇馬上拿浴巾包住聖濕透的下半身。那是他們用手機聯絡小刺時,拜託她帶來的。

「BRAVO!真是太棒了,聖!妳戰勝了詛咒!」

不知何時現身的真名美,一臉感動在旁鼓掌。其他同學們也都笑著給予掌聲。

「明明知道我不是只靠自己的力量。」

一副啞巴吃黃蓮的表情,聖低聲嘟噥著。

崇畏畏縮縮地介入了聖和真名美之間。

「總、總之先回家吧」

快速擦拭著被潑出來海水弄髒的課桌,小刺向聖問道:

「我把金魚缸綁在腳踏車的鐵架上載回去,大小姐怎麼打算?」

「既然這樣的話,可以坐我們家的車回去呢。」

真名美相當親切地提議。聖冷淡地回應道:

「我想就不必了。」

後來聖被公車拒絕搭載,最後只好一路走回家。

「總而言之。聖小姐的詛咒擁有跟以往一樣的力量。」

優雅地品嚐午餐的小魚梅干義大利麵,夏羅這麼說道。

「當聖小姐在小刺身邊時,由於劍的強力詛咒,對金魚缸的咒障現象有抑制的效果。兩方相隔在一定距離之外的話,劍所產生的煞車效果將將無法發揮,於是金魚缸就開始出現暴走現象。」

吃著遲來的午餐,三名受詛咒的孩子、夏羅和小刺都圍坐在餐桌邊。铃的幽靈並沒有出現。基格納斯在房間的角落乖乖待著。

金魚缸在他們回程的路上,暫時先跟原來一樣繫在狗屋裡。

崇戰戰兢兢地朝夏羅問道:

「像之前『LOVELOVE布』那時候,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嗯,那恐怕是因為祝福跟詛咒的相互衝擊,造成金魚缸的咒障力量在一時之間增強了吧。原本金魚缸上的精氣值就不是一定的,隨時處於不安定的狀態。」

「也就是以後有可能再發生那種事嗎?」

「有相當的可能性吧。反過來說,應該要考慮到更大的危險性。」

「別說了,夏羅。東西都變難吃了!」

小刺提出抗議,黑貓造型的機形生化體。佯裝一副沒事的表情,喝下了冰涼的綠茶。

尼洛目光閃耀地。對著默默吃著義大利麵的聖說道:

「吶、聖。我可以陪妳去學校喔?」

「我絕對拒絕。」

「為什麼,我的詛咒比聖的還強吧?我在妳身邊的話,聖,金魚缸就不會再追著妳跑了喔!?」

「這不是根本的解決辦法。我必須獨力去克服詛咒!」

聖強而有力地說道,另一隻手緊握住一圈圈捲著義大利麵的叉子,戳著餐盤。表情緊繃著。臉色發白。

「」

小刺和崇不約而同地看了看對方,雙方幾乎同時嘆了口氣。

要克服金魚缸的詛咒,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已對這點有所自覺,聖卻還強悍地這麼說,

擺明就是在勉強自己。但是,該怎麼做才好?能有幫助她的辦法嗎?

尼洛鼓著臉,正攪和著不合他胃口的梅干義大利麵。

「呿。真無聊呢。」

翌日

「請小心慢走,大小姐!之後的事,就交給我吧!」

「我也一起喔!」

綁上頭巾的小刺和尼洛,在狗屋前盤腿而坐,兩人堅定地說道。興奮的席爾法。正在他們身旁活蹦亂跳。

「汪汪汪!」

「」

聖低著頭。壓著太陽穴,像忍住頭疼般往學校方向前進。

崇擔心地觀看著情況。倒退邁開追上聖的腳步。邊朝小刺點了點頭。看來像是想說「之後就拜託妳了」,但似乎也很不安。

咕隆咕隆咕隆

狗屋之中,發出一陣詭異的騷動氣息。

「嘎嗚!?」

席爾法嚎了一聲。躲到小刺和尼洛的身後。

「喔喔,這麼快就開始啦。」

小刺擺出架勢,將事先準備好的槌子舉了起來。

尼洛也一鼓作氣地站起身。命令在一旁待機的基格納斯。

「要是發生什麼事就拜託你了。基格納斯!」

「噗嘎!」

「不可以使用暴力,尼洛。」

從家中提著筆記型電腦出現的封太郎。苦笑著說道。

「為什麼!?連封太郎都不相信我嗎!?」

「我有其他的工作想拜託你。」

「工作?我嗎?是什麼?」

「是機密任務唷。可以告訴我你最喜歡些什麼嗎?走吧。跟我來。」

「沒問題!」

被封太郎扛在肩上,尼洛高高興興地朝另一個家的方向前進。基格納斯也跟著離開了。

小刺微笑著目送他們的背影。

咕隆,嘰哩嘰哩嘰哩

鐵鍊發出了吱吱作響的聲音,被用力拉扯著,樁也開始搖搖晃晃。

「喔唷,糟糕。可真不能大意呀!」

小刺揮動著槌子。將快被拔出來的木樁,重新深深打回地面上。

霹唰!咻咕嚕咕嚕咕嚕

一陣不祥的聲響,木樁隨之折斷。成為自由之身的金魚缸。迅速從狗屋裡滾了出來。

「唔喔喔!?這傢伙。給我等一下!」

小刺將手上的槌子換成捕魚用的撈網,沿路追趕逃跑的金魚缸。

木匠們無法掩飾他們心中的困惑,都呆立於庭院的角落。在那之中。阿浩站了出來,走近在門邊磨著爪子待機中的夏羅,詢問道:

「難道就沒辦法做些什麼嗎?比如說封印在倉庫裡,或是乾脆把它埋起來之類的。」

「埋起來?」

「封印在保管物之塚的石頭下怎麼樣?那是在另一個家附近的石頭塚。由倉庫裡取出來的

保管物品,都有一同埋葬到那裡去的習慣。」

「原來如此,那倒也是屬於另一種形式的墳墓呢。」

夏羅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但是,這麼做是沒辦法解決的吧。金魚缸,是現在聖小姐封閉在心裡,各種難關的象徵。打破它、或接受它,只能兩者擇一。」

「也只能夠接受了吧。這就是童子守家的宿命。」

閃爍著光芒的眼睛,凝視著咬著牙般低喃的阿浩。夏羅開口問道:

「十六年前,也是得到像這樣的結論嗎?」

「什麼?」

「童子守家的建築在那段時期,歷經一次大破壞之後重建。我聽說那是由於一次咒障事件造成的。浩先生。那次的事件應該跟你有所關聯吧?而铃小姐、與封太郎先生也是。」

「那都是以前的事。別再舊話重提了。」

尖銳地打斷夏羅所說的話之後,阿浩別過了瞼。

「小崇!你們昨天好辛苦喔!」

「唔耶耶耶!?」

在凱瑟西亞學院小學部校舍前的廣場,崇被女學生們所包圍。滿臉通紅地僵立於現場。才剛到學校,就遭遇像這樣的問題攻勢。不只是四年C班的同班同學們,連國中跟高中部的前輩們都聚集在此。

「你的姊姊,真是辛苦呢。」

「啊啊,是的。」

「她一直都像那樣被追著跑嗎?」

「不、也不是一直都」

「聽說小崇總是支持著她呢。」

「太誇張了啦,我只是做些普通的事」

「真謙虛」

「好帥喔」

「好可愛」

「」

崇不自覺地戚到飄飄然。如同身處在夢境之中。

這種情況太少見了。不,真要說是不可能也不為過。

對於自己在家、和在學校都存在感薄弱一事已有覺悟,身為平凡人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崇幾乎已經放棄了。但是,沒想到還能像這樣被眾人所矚目。如此被稱讚,

不過,好像有些什麼事令他無法釋懷。

「怎麼了,小崇?一臉複雜的表情」

「不過。這樣的表情還挺可愛的耶」

「」

聚集在這裡女學生們的這種口氣,令人感覺刻意到不行。明明有所自覺,卻像故意要表現出厚臉皮的態度、強硬的口氣。

跟某人很像,像是崇所認識的某個人物的縮小版。

浮現於腦海的那個人,身邊跟著幾位女學生,出現在崇面前。

「早安,小崇。看來今天將是個美好的一天呢?」

「真名美學姊」

「哎呀。真是的一看到我的臉。就一副陰沉鬱悶的模樣。難道。我被討厭了嗎?」

真名美垂下了頭,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來,姿勢跟表情都十分地刻意。這下親衛隊的女學生們相當認真似地臉色一變。

「怎麼會呢,哪兒的話!」

「會討厭真名美大人的傢伙,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存在呀!」

「就算,真的有那種人存在」

「我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是啊,絕對!」

親衛隊的成員們議論紛紛,最後將眼光銳利地瞪向崇。

「嗚耶耶耶」

崇不禁慌了手腳。這時。真名美輕巧地接近,袒護似地站在他身旁。

「各位?請不要責備小崇呀。這位少年為了身負詛咒,命運悽慘的可憐姊姊。日夜犧牲奉獻他那無償的愛。一想到他那份溫柔與堅強的意志力,就算有一點兒心情不好,和精神上的錯亂也對吧?」

「一點兒也沒錯啊!」

「我好感動!」

「」

無庸置疑,真名美又在散播她那擅自編造的故事了。崇完全確信這一點,雖然感到越來越昏暗且鬱悶,他還是勉強讓自己露出了笑容。這時候不笑的話,下次可不是被她吹噓或是爆些什麼料就算了。

「話說回來」

聲音忽然轉小。真名美將臉貼近了崇。

「有、有什麼事嗎」

「真是的別害怕嘛。簡直把我當魔物還是什麼似的?」

「我怎、怎、怎麼會這麼想呢!啊哈、哈哈哈」

「就是說嘛,那當然了。再怎麼說,我可是被人號稱擁有魔性般的魅力呢」

「是喔。啊是、是這樣啊。啊哈哈哈。」

「不過提到小崇有興趣的對象。與其說我啊,反倒是」

「耶?」

崇不由得再次確認剛才所聽到的話,真名美的親衛隊是不用說了。連擠在一旁的女學生們。也興致盎然地對他投以熱烈的眼神。

一聲暗示性的乾咳,真名美說道:

「趁這機會,就讓我們聽聽這件事的真相吧。小崇。」

「真相?」

「流言已經滿天飛了唷。關於小崇的戀愛對象。」

「哈啊!?戀、戀、戀愛!?還有對象!?」

「真是的還想裝傻。純粹的姊弟之愛與無償的奉獻,不知何時沾染上禁忌的果實喔喔這真是浪漫啊。」

「!?」

姊弟之愛。無償的奉獻。禁忌的果實。

跟這些字詞有所關聯的對象,也就只有一個人。

「聖、聖跟我嗎!?」

身旁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瞧的真名美親衛隊們,都濕了眼眶。

「他臉色都變了呢。」

「被說中了吧。」

「呀!呀!」

「不是的,我們不是像妳所說的那樣,絕對不是」

女學生們梢梢後退了幾步,一臉困惑地相互望著對方。

「哎呀是這樣嗎?」

「那麼,也就是另一個說法了?」

一陣怪異且熱烈的氣氛,開始飄流在空氣中。感咒性高的崇,被這股甘美濃厚的費洛蒙,亦或妄想的臭味給嗆得發慌。

「另、另一個說法,又是指什麼了?」

「哎呀,小崇真是的。還希望我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呀?」

真名美左右扭動著身體。一副深覺罪孽深重的樣子。總之與早上典禮前她那清新的晨間氣息相較之下,露出十分極端的表情,苦惱地小聲嘟噥著。

崇像是被黏鼠板給逮住的老鼠一樣。絕望感不斷朝他襲來,他大叫道:

「我完全沒聽說過這些,應該說,根本就不知道!」

「騙人。都那麼大方地在眾人面前對吧?」

「在眾人面前什麼啊!?」

「不是一段很美好的愛情場面嗎?相當充滿了感情呢。」

「愛情場面!?」

崇終於暸解另一個說法所指的「戀愛對象」是誰之後,軟趴趴地全身無力。

「我也很困擾啊。」

道生一邊這麼說著,一邊用力吸著他的香蕉奶昔,發出令人不悅的聲響。

聖跟崇一臉「這倒也是啦」的表情。相偕點了點頭。

三人在這天放學後,穿著學校制服,聚集到他們常去的一家速食店。這是家以賣鐵板燒為主的店,打工和看起來像是店員的女孩,將加了櫻花蝦的炒麵套餐三人份食材送了上來。

「道生,你可以炒一炒吃多一點沒關係。崇?你要付自己的那份喔。」

「我知道啦」

「那就好。不好意思,請問有什麼事嗎?」

似乎遲遲難以離開的店員,被聖冷淡的聲音嚇了一跳,臉頰染上了紅暈。

「對不起,請問你們幾位,在夏祭典時演了一齣話劇吧?我有去看呢。」

崇和道生的臉,變得比店員的更紅了。崇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啊、這、這樣啊」

「不好意思,現在是私人時間,可以請妳不要打擾我們嗎?」

聖馬上打斷了談話。店員還憾般地說了聲「請慢用」,便轉身離去。

「真過分聖。也不需要那樣講話吧。」

「你才別得意忘形了。只不過是齣夏季祭典的話劇。就把自己當明星?」

「可是我很開心啊。剛才那個人,也很喜歡那齣戲的樣子。」

「可別搞錯了。再怎麼說你都只是代替我演出而已。」

「那又怎麼樣,代演或什麼的都好,演出的人還是我啊。」

「不要那麼大聲!」

「聖還不是!」

「你們兩個都好吵。」

默默炒著炒麵的道生,淡淡地說道。

「對、對不起」

崇縮了縮脖子。聖則生氣地拿起一杯抹茶奶昔。

「那齣話劇啊,還蠻多人去看的耶。」

道生低聲說道,將均分成三人份的炒麵。手法純熟地推到各自面前,大大嘆了口氣。

「真傷腦筋。我為什麼會去演出那樣的角色呢?好巧不巧還是演人魚公主?」

崇身體縮得越來越小。聖則是越發生氣地回道:

「可是很適合啊。是場很棒的話劇。」

「就是說啊。超受女生歡迎的,尤其是愛情場面那部分。」

「那是天花學姊搞的鬼。她一開始就這麼計畫,才會找崇來代演的啊。」

聖嘟噥著,用力把手中的免洗筷掰開。

「很像那個人會做的事呢。你也這麼想對吧?」

被這麼一問,道生臉頰飛紅,目光游栘不定。聖的目光變得更加險惡了。

「等一下。你這什麼反應啊?」

「沒有啦,因為我有時候會覺得啊。這麼做反而比較好」

「為什麼!?」

他大大地深吸一口氣。直盯著鐵板上看,道生說道:

「如果沒有崇幫妳代演,演皮諾丘的人就是妳了啊。」

「有什麼不好?」

「」

道生抬起雙眼,無言地望著聖。目光尖銳而孤寂。

回瞪著他的聖。眼光看起來直接而堅定不栘。但那絕非直率的目光,也不止隱含著一種情緒。動搖、轉移、改變。

崇低著頭,勉強自己吃下燒燙燙的炒麵。

道生率先沉不住氣,垂下了目光,用筷子翻攪著炒麵,但並沒有要吃的樣子。

「有什麼不好?」

聖再度說出這句不知算強悍還是怯懦的話語,像鏘一聲掉落於鐵板上,聲音銳利地響起。

在這同時,聖感到心中某道控制器。發出金屬般的聲響。隨之消失。

「是呀,有什麼不好?就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嘛。」

「?」

「剁、剁剁樣紫?」

道生一陣沉默,崇的嘴裡掉出了炒麵,不安地望著聖。

仍是低著頭。聖以熱烈的口吻說道:

「最重要的是,崇?加諸在你身上那些麻煩、又令人厭惡的詭異戀情傳聞。你要徹底否定,以證明我們的清白。不是嗎?」

「是、」他嚥下了炒麵,「是這麼說沒錯啦」

「那還不簡單。」

怱地拾起頭來,聖的眼中似乎散發著異樣的光輝。望向了道生。

「唔!?什、什麼啦」

「道生,我們需要你的協助。應該說,你也是當事人嘛。該不會想逃跑吧?」

「在說什麼啊。協助」

「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看。崇不過只是我的代演者,真正的皮諾丘,就是我。」

「?」

道生和崇,面露不安地互望著彼此。

聖的決定與宣言。執意從隔天開始實行,就這樣經過了一週的時間。

現在是週五的早晨。正等著公車的聖和崇。今天也遇見了平和一中田徑隊的學生們。

如果是以前的話,崇會坦然地揮手打招呼,但現在不同了。

他有如要跑到大名的轎前直接上訴的農民般。表情滿溢著緊張與使命厭。聖每天早上都衝到田徑隊那群人面前。將親手做的一口飯糰便當,推給沉默不語的道生。

同學們自然在旁大鬧、吹口哨、起鬨。後面的手胡亂揮向道生的頭跟背部。原本充滿禁欲主義氣息的體能訓練,轉變為歡欣鼓舞的遊行隊列。

不過,聖連一句話也沒說。道生也顯得很憂鬱。兩人連好好看一下對方的臉都不肯。

「兩個人好像都不是很高興的樣子」。

搭上已到站的公車,崇喃喃自語說道。

一個禮拜前,在聖決心進行革命的翌日早晨。第一次送出飯糰便當時。氧氛並不像現在如此尷尬。

那天早上的聖緊張得不得了,簡直像要將爆炸物推給對方似的心情應該說是,氣勢。她將飯糰便當奮力遞了出去。

道生反而相當從容,驚訝地雙頰潤紅。臉上浮現起笑容。

「叫我協助,原來是指這個啊。」

「你可別逃跑喔?」

低聲回答的聖。眼神中閃爍著光芒。

像難以承受那道光輝,道生別開了眼睛,小聲地說道:

「多謝招待啦。」

但是驚喜就只限定於第一次。每天早上重覆相同的行為。只會令人感到為難。

特別是,像平和市這種鄉下城鎮的國中生世界裡。

在革命第一天,聖大膽至極的行動,給平和市內的少年少女、以及其監護關係人的衝擊比想像中的還大。在這其中,在凱瑟西亞學院也以一部分學生為中心,消息激烈流傳於謠言的網絡之中。而且這還不僅止於一瞬間的衝擊,謠言衍生出更多謠言,擴散開來。就像詛咒的造山運動那樣。

於是道生笑不出來了。第一天早晨明明還是那種羞怯的微笑,到了最後道生體內生態圈之中的笑容已經為之毀滅。表情迎向了冰河時期。

各種新的不實謠言爭相竄起,想必正不斷折磨著道生。

不過,他的練習並沒有暫停。被閃爍著好奇目光的同學們所圍繞的他。每天早上都恰好在相同的時間經過公車站牌前。

而聖也每天早晨都為他帶來精心製作的一口飯糰。

然後

這天早上。如決鬥般地結束飯糰的送收儀式之後,聖跳上了公車。如同以此為信號,公車開始移動。

車內有著幾名乘客,也有女孩子穿著凱瑟西亞學院的制服。不過大家的焦點都聚集在聖跟

崇身上。

聖瞬時以銳利的一瞥。掃開那些糾纏在身旁的目光。

崇坐在最後面的位子,一個人縮著身體。

聖憤然在他的旁邊坐下。盤起雙臂。連腳都高高呙翹了起來。

「不要再這樣做了啦,聖,有點太誇張了」

「你不要管我,既然都這樣了,就要靠執念繼續下去。」。

「道生好像很困擾的樣子啊」

「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才這麼做的!」

「話先說在前面,我可沒拜託妳做這種事喔?」

「現在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這個嘛總覺得,這樣跟真名美的行動模式也沒什麼差別了」

「你這話太失禮了吧」

聖和道生。都已經錯過了收手的時機。高舉的拳頭必須放下。爆發的革命行動也必須平息下來。結果就是,擊倒現有體制,否則就將遭遇挫折。

好像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似的,聖的眼神散發出光芒。

「喂,崇,借我手機。」

「耶?可以是可以」

聖當然也有自己的手機,但在暑假之前就壞掉了。就在被拖進詛咒金魚缸的時候。泡進了海水裡。

崇將自己的手機遞過去,聖以不熟練的手法開始打起了簡訊。

「妳在打簡訊給道生?」

「當然啦。」

「真難得呢,妳平常都是用電腦寄信給他的。」

「是呀。我想,這就是我失策的地方了。」

「唔耶?」

「什麼啊。那種反應。我也是會好好反省的,失敗了也會想挽回呀。關係親密的男生跟女生,連互傳手機簡訊都沒有的話,就太不自然了吧?」

「不、不自然!?」

「你不要老發出些奇怪的聲音!」

完成寄信的操作之後,聖將手機塞還給崇。

畫面上顯示著還沒有被刪除的郵件內容。

『我想選隻新的手機。請陪我去逛逛。明天是星期六,你應該沒有什麼計劃吧?我先寫清楚,這麼做都是為了崇。關於這點請不要有所誤會了。劇本作者&導演』

翌日。市內的購物商城,出現聖與道生相偕而行的身影。

聖身穿一件小碎花連身洋裝,道生是T恤配牛仔褲。兩人不相上下,穿著上街時最普通的裝扮。

除了這點之外,其他的一切都相當棘手。

兩人的表情一模一樣,宛若即將自爆的恐怖份子般神色凝重。

他們之間的最大差異。且最令人看不下去的,是走路的方式。

聖的手臂、膝蓋、腰、和其他部分的基本關節,好像都被石膏固定住了一樣。雖然看起來行動遲緩,腳步卻顯得異樣輕盈。地面像吹滿了氣的氣球,彈力十足又舒服,就算跌倒也不會痛一樣。

道生則是駝著背。拖著腳步,看起來無力又消極。就像已深信未來的希望是零,現在的喜悅是負數,過去的快樂回憶只不過全是敗北的序章。一副相當陰沉的模樣。

另一方面,離聖和道生身後十公尺左右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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