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被她打动了,为她这份淡雅、这份才气,更重要的是彼此间的这份欣赏与默契。她也笑的真诚,可以看出,我们被互相所感染。
文人兴致一提上来,就如黄河之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我们相互讨教了很多问题,当然是我问的居多,为了套这份难得的近乎,我使劲了浑身的解数。而从燕钟晴那里,总是能得到最满意的答案。她问的东西却非常偏翘,不是很好回答,但我也会用另类的思考方式及角度回应她,尽量使其满意。比如其中她就有问道:“唐诗讲究韵,宋词崇尚调,除此外还有什么不同之处?”
我只是略微打了下腹稿,随即脱口而出:“唐诗和宋词常常被人们提到一起,人们把它们当作中国诗歌的最高成就。在我看来,唐诗和宋词还有很大的区别,甚至是很大的鸿沟。仔细比较,内容上,唐诗所书写的对象要宽广一些,也更清新一些。宋词的词人们则反复呻吟着相同的主题和情调,都是些什么歌妓啦、庭院啦,宋词太和生活靠近,而生活的太多杂碎之事是不容易入诗的。宋词首先是用来唱,它不需要象诗歌一样独立,它还需要曲子来补充。试想一下吧,在那些声色歌娱的酒楼里,诗歌能很好的产生吗。诗歌比起词来,更要求语言的消泯,诗歌更具有张力,因为诗歌除了绝句、律诗等固定样式外,诗歌字句可以无限延伸。长短句常常突现了语言,这不符合诗的原则。”
她听得入神,时不时还会点点头,起码这代表一种认同。那我就更来劲儿了,咽了口吐沫继续侃:“不同的不在形式,而是深层次的内容。而隐藏在内容背后的,是两代文人不同的体验与追求。在唐朝,那个奋发向上的时代里,文人的心都是高傲而独立的,归隐成为一种时尚,人们更喜欢和大自然接近,对繁华的市井生活产取鄙视的态度。在宋朝,文人们大都对官宦生活,并以市井情趣为乐,宋词的基本情调是描写市井生活的悲欢的”
再咽口吐沫再接着讲:“依我看来,唐宋是两个很不相同的时代,它是中国古代历史的一个重要分界点。中国从宋代开始,商品经济有了发展,经济重心开始南移。而且唐代晚期,由于科举的实行,中国不再有贵族政治了。到了宋代科举影响已经加强,成为套在文人头上的一个枷锁。宋代朱熹极大的发展和改造了儒家思想,从宋代开始,文人们好像要比以前入世得多了,拒绝生活的堕落的出世者们,也不再像从前一样归隐了,他们向生活的不满作反抗,如曹雪芹,而这样的反抗又多少有些个人化色彩,孤独而绝望。在唐以及唐之前,文人们追求的是理想的社会,而宋以及之后,文人们追求的是理想的生活,对于社会的改造(不是小修小补)则无动于衷了,即使有过这样的想法,也大多怀疑起它的可行性,曹雪芹的“无力可取补苍天”也是对人性多多少少持怀疑态度。”
“总之,唐宋交界已经是中国两个不同时代的巨大分界,而唐诗宋词的区别也不仅仅是韵律,而且已是实质的改变,中国至宋,诗歌已经死亡了。苏东坡等唐以后的许多文人都多次的贬低李白,显然不是针对他的文笔水平,而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不同心态。唐代人追求着心性的清白正直,唐人高唱‘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唐人解放个性,坦荡豪迈。而宋人则追求的是潇洒,追求生活的满足,释放个性。以上这些就是我对唐诗宋词的基本认知,可能在你眼里都不入流吧?”
侃侃而谈之际竟说出了这么多话,我再也没有醒来时初见她时的那么尴尬,整个人焕发出一种难言的魅力,男人这时候是非常非常帅的,足以令任何女人心生爱慕。当然,这我自己却不知道。而最后那句话是对她一种极大的奉承,这种裸的恭维毫无掩饰。燕钟晴赶忙摆摆手说:“佩服佩服!真的很棒!嗯……我以前也对唐诗宋词颇有研究,却苦恼一直难分它们区别在哪,外公解释的那些总觉得生涩难懂而今天听你说的这番话至情至理,令人茅塞顿开!受教啦!”
当面被一个大美女这样夸赞,我此时的心情自然是愉悦的,这种愉悦倒不是刻意装出来为了讨好她,而是发自于内心的一种开心。因为长这么大除了妹妹,难得有个人在文学上如此欣赏我,怎么能不令人动容呢?我也学她那样摆摆手谦虚一番,正想说什么却被她率先打断:“从刚才你说的那段话里,好像很欣赏苏轼哦。是吗?”
我闻言“哈哈”笑了一下:“嗯嗯!这你都知道,不简单”
“欣赏他什么?”
“霸气!重情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