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平深知“要叫马儿跑,得叫马儿多吃草”的道理。他为人仗义,又舍得花钱。于是,施平沿途尽量找码头停靠,采购大量的鸡鸭鱼肉。这一路上好酒好菜的招待,让这些漕兵很感动,做起事来也非常卖力。
说实话,宋代这些运输钱粮的漕兵,待遇还不如厢军。他们不仅仅是负责运输而且还要负责维护运河。但是官府给的工资却很少,就是把全年的各种赏赐都算上,也不过是可以艰难照顾一家三口的温饱问题。更加过分的是如果在押送漕粮过程里,丢失或者是损耗漕粮是要扣除漕兵的收入。
大宋朝廷对于禁军什么都管,除了衣食住行全包,每个月还有俸禄,真宗时期的普通禁军士兵每个月一千文即一贯钱。但是对于这些漕兵来说,每个月只能领两百文,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嘉奖,有了损耗还要被罚。这样一来,漕兵只能够想办法增加收入了。
比如施平这次租漕船送私货,就是这些漕兵格外的收入了。只要不影响正常的漕运,上面的官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会来分一杯羹,碰上一些贪心的上司,还要占其中的大头。如此以来,一些漕兵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监守自盗,开始侵盗官粮了。
虽然针对这一现象朝廷下了很严重的处罚,但是这些漕兵连最简单的生活都无法保障,再怎么完美精细的监督,也没有办法阻止这种事的发生。到了北宋的后期,情况更加的严重。尤其“花石纲”更是导致大批的漕兵逃亡,这些人基本上当了水匪。金灭宋时,这些水匪甚至成了金人的帮凶。岳飞为了剿灭这些人,费了老鼻子劲。
言归正传,一路上走走停停,虽然比施平下江南时慢了很多,但路终有尽头。五月初八这天,施平回到了让他牵肠挂肚的仙云观。一踏上岸,远远地就看见简家兄弟的父亲简老根满面笑容,带着一帮人迎了上来。
施平临走时给简老根留下了十贯钱,让他劝说南山坳的人搬迁出来。施平承诺说:他已经和陈主薄说好了,把仙云观周边买下来打造成农庄。今后这些人可以成为农庄的“客户”(此客户非彼客户,乃宋朝户籍的一种)。只要为他干活的农户,所有的赋税由农庄包了。每家除了每月领取口粮,按照劳动表现,还可以在农庄领二到三百文报酬。
在简老根的劝说下,加上施平许下如此优厚的条件。另外为了儿孙的前途,南山坳的七户人家已经提前搬到了仙云观。这段日子,在简老根的指挥下,众人按照施平的规划开始行动起来。他们盖好了房子,又开垦了三百多亩水田,种下了施平留下的稻种。如今一切仅仅有条,水稻长势喜人,仙云农庄在简老根的打理下,已经初具雏形。
施平一行人回来,不仅多了三个人,还带回来了大批的粮食和药材,这让南山坳搬迁过来的七户人家更加的安心。众人相见,人人笑容满面。这天晚上,山庄里大摆筵席一番庆贺,其乐融融自不必说。听说了施平精湛的医术和庄子里佃户的待遇,就连那些漕兵也有些羡慕。如果不是他们有家人在扬州,有几个人甚至想当逃兵留下来。
第二天,施平跟漕兵头目结算完租金和工钱后,便带着简大和栓柱两人登上漕船。他要顺路去一趟县城,找陈主薄办理相关的手续,把仙云山庄的事情落实下来。从仙云观到新野一路顺风顺水,不到半个时辰就抵达了新野城外的码头。送走了漕船,施平领着简大和栓柱转身就朝着城门走去。
都头陈老实恰好站在城头,远远的看见施平一行朝这边走来,立马下了城墙,满脸堆笑迎了上去,热情的招呼道:“施小郎君,你回来了!出去这么久,可想死老哥哥了!”
施平抱拳笑道:“陈都头,老当益壮啊!家里可都好。”
“托您的福!一切安泰。“陈老实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不瞒小郎君,老哥哥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我那小孙孙吃了你开的打虫药,一下子拉出了好多白色的虫孑,好吓人哦!这娃现在能吃能睡,身子壮实了不少。再也不是以前那副病殃殃的样子。我那小孙孙能有今天,这都是拜小郎君所赐……”
“都是乡里乡亲的,何必如此客气?”施平笑着打断他的话,岔开话题问道,“对了,陈都头,不知陈主薄可在县衙?”
“在的,在的,”陈老实连连回应,又羡慕的说道,“小郎君,现在可不能再叫陈主薄了,如今要改叫陈县令了!”
施平“哦”了一声,惊喜道:“这么说,陈主薄升官了?”
“是啊!年后才升的官。”说到这里,陈老实一脸的神秘,“听说陈县令这次升官,是朝中有贵人相助。前途无量啊……”
施平不置可否,只是笑笑没有接话。陈肃本是科班出生的进士,哪怕是吊榜尾的从进士。要知道大宋建国不过六十一年,虽然经过了三个皇帝,实际上这年头能够读得起书的人还不多,更别说能够考中进士的人,那简直就是凤毛麟角了。
大宋这么多军州,许多地方官还是恩荫出生呢!因此这一时段,进士出生的官员升迁普遍比较快。陈老实这样的小吏见识有限,哪里知道其中的奥妙。施平有一句没一句跟陈老实聊着,转眼到了县衙。
通报以后,陈县令很快就召见了施平。门人领施平穿过花厅,来到一个很大的花园。施平有些奇怪,陈肃县令明明知道他今天要来干什么,却没有在公事房见施平,而是把他带到了县衙的后花园。后花园有个池塘边,一个小亭子矗立在旁边。那亭子里正坐着两人。施平远远的就看到一人正是陈肃。
亭子里摆着一桌酒席,两人相对而坐。施平立刻察觉到客人的身份尊贵,只见陈肃作为主人,却坐在下面把酒来斟。他今天没有穿官服,他头戴方巾,穿一身宝蓝夹纱直裰,一身闲居的打扮,神态却十分恭敬。
相对而做的是个胖子,他身穿元色直裰,四五十岁光景,手摇白纸扇,背对着施平。虽然看不到胖子的模样,但施平感觉此人的背影有些面熟。那人既不像官员,又不像商贾,有些不伦不类。
施平正暗自猜测时,那门子已经上前通禀。那胖子回头看向花园门口,对着施平笑道:“马云马公子,别来无恙否?”
说罢,他冲着施平挤挤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施平待看清楚那胖子的长相,不由得大吃一惊:“赵管家,怎么会是你?”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