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日饮酒,陪着燕王府中的美姬玩乐。燕王府我又着人修缮了一番,如今里面不再败落,而是灯悬数盏;珠宝乾坤。
不再有梦想,只是醉生梦死般的活着。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我看不见日月的荣光,在我的视域中,只剩下燕国苦寒的气候,和大殿中日日如春的烛光。
我蒙上眼睛,让美貌的燕王宫的宫娥穿着敞胸低领的薄衫在暖洋洋的内殿穿梭,我抓到谁,谁就是我今日的侍寝。她们尽态极妍,总更勾起我早已不再自然地微笑。
眼前一片漆黑,银铃般的轻笑声响彻殿堂,我循着声音追去,对着他们柔软的躯体上下摸索,或揉或捏,她们总是惊恐地叫出声来,凄弱的声音带着媚态,刺激这我的喷张的欲+望。
我知道我下手很重,有次一个宫娥哭出了声来,我命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卢绾已是我燕国的主簿,他极力劝阻,我便将她贬为干粗活的侍人,却不想她那天夜里便投井自杀了。
这件事并没有在我心中激起一丝波澜,既然要成大业,免不了便有踏脚的石板,那几仗中,死了那么多的将士,我尚且浑不在意,更别说一个身份低下的宫女了。
从那以后,没有女人再敢因为我的暴虐而露出不满的神色,有人手臂被我不在意地抓成了青紫,还一脸娇弱地看着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有一种施虐的欲+望,想再□些,看着她们露出痛苦的神色。
伸手,顺着声音摸索着,听声音,我似乎在奔跑中撞裂了一个案台,因为我听见了木头断裂的声音和酒盏杯具落地的声响,可身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呼喝奔乱中,我触到了一个肉+体,便顺势一把摸了上去,掌下的触感并非柔软的女性,却是结实的硬度,我也不知是谁,便兀自摸着,那人却躲闪,我好生没趣,一把便掀掉了面上的头巾,眼中一阵白光。
我揉了揉眼,睁眼望着眼前的人,我心中诧异,原来竟是他。
我笑了笑:“卢叔叔,怎么是你,你也想来玩?”
卢绾被削去燕王之爵后,作为燕王府的主簿在我帐下效劳,却不想今天他却闯了进来。
其实父皇在这个当口撤销他的职位,将其分给我,十分有趣。若是他有反心,就此反了,正好我的二十万大军和他再打一仗,我赢了做燕王,他赢了,父皇再来剿灭他。
父皇让我和他相争,本是神机妙算,却不想卢绾二话没说,便拱手让出了燕王之爵。
他似乎一直对我心怀愧疚,自从我当上燕王以来,他对我一直恭敬有加,甚至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每日也不上朝,他却将燕国为我治理得井井有条。
只是……他如今怎么敢如此对我……
却见他满脸焦急地望着我,我漠然地望着他,他的语气已软弱得近乎卑微:“燕王殿下,臣求求你了,别玩了好吗……”
我充耳不闻,目光穿过他的身后,去看那群美貌的宫娥都低着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好生遗憾。
他躬身去扯我的袍袖,仍是低声下气地恳求我:“燕王殿下,您看在老臣与您有旧的份上,能否听老臣一言?”说着他竟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我看着他吃吃地笑了起来:“燕王殿下?”这称呼真让我想笑:“你来做什么,不会你也是来劝孤的罢……你不是去了平城,收税赋去了么?”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臣刚回来就听说,燕王殿下把樊将军贬到了边鄙之地,是不是?”
我又笑:“是又如何?”
他脸上扯出一个不像笑的笑容:“樊将军是燕王殿下的姑爹,是我们燕国北抗匈奴的长城,您怎么就把他贬了呢?”
我皱眉怒道:“谁让他在我玩儿的时候闯进来,还砸了我一只瑞兽呢……”
那天樊哙在外面练兵回来,看见我的荒唐,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训斥了我,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几乎提着剑冲上来想教训我。我赶忙让人进来把他拉下去了,并以对燕王不敬的罪名,将他贬谪到我看不见的远方,他走的时,带走了刘建和恶来。
刘建惊恐地发现了樊哙鄙视我的眼神。恶来却丝毫不动声色,我心中不禁佩服。
听到了我漫不经心的回答,卢绾愣在了那里,随即垂下了头颅,再抬眼的时候,他深深地注视着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
我回身坐进榻上,放纵自己没有讲究的随意姿势,木然地道:“卢叔叔,你别管我了好不好。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干,就想玩儿。”
“你现在如此,于事何益?”
我笑了:“即便我不如此,去发愤图强,又于事何益?孤每事征战,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你说可笑不可笑……”
他脸上蜿蜒着细微的皱纹,望向我的沧桑双眸中尽是悲悯,他伸手轻抚上我的脊背:“盈儿……叔知道你心里苦,但你也不能这样糟蹋自己。你母后在长安,也会不安心的。”
闻言,我一把推开了他,嘴角自嘲地勾了勾:“你们都瞒着我……你们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刘如意已经被册封为太子了。你们还想瞒着我瞒到什么时候?滚!!”
他退了一步,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我,嘴里喃喃地道:“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盈儿,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滚。”我看着他的眼睛,又说了一遍。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别太伤心了……我先走,你继续玩儿……”
说罢他转身而走,我木然地望着天花板上的一条龙,它周身本来镶嵌着铜,却在我打下燕国时,被我的士兵挖了下来,现在只剩一个残缺的龙身,被木头补上了一半,就好似被拦腰斩断。
我没有心情玩儿了,便叫了燕地最烈的酒,一直喝道第二天的天亮。
这样的日子,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日夜颠倒,乾坤不再,我分不清白天和黑夜,我分不清冬天和夏天,在燕国,我第一次独自过年。年后,却最终等来了一道长安的旨意。
上面写着,说是安君回乡省亲,要燕王接待。
我怔怔地指着上面如鬼画符一般的字:“这是什么?谁是安君?”
有人恭敬地在我耳旁低声道:“安君便是瑞安公子,他进了份位,现在是安君乐,君与夫人同级。”
我浑不在意地将圣旨扔给了卢绾,万事让他安排操办。
后来我听说是因为父皇要游云梦,只带戚夫人,却没有带安君,安君赌气,便要回乡省亲。
我本不想管这件事了,却见整个燕王府每日都是喧闹,仿佛终于有了生气般,前往卢绾处请示之人络绎不绝,乱乱糟糟的。卢绾和其他几个燕国的主簿忙得不可开交。
就这么一个月下来,才差不多建好了崭新的安君府邸,卢绾又将安君的家人接到里面去居住。因为圣旨下的急,工程款项账目直至月底方清,古董装饰一列,都是新购,据说费了不少王府的银钱,我不知卢绾为何如此热心,只是静静地在旁观察。为此,燕王府新的优伶们又新学了二十出戏,据说到时候演给安君看。
卢绾又引着我到府中的各处去检查,看是否有遗漏之处。我面带疑惑地问道,为何我堂堂燕王殿,如今却要这般看重一个出身如此低贱之人?
卢绾恨铁不成钢地道:“这是为了你,你难道不知道,安君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么?若让他帮你向皇上美言几句……”
一遭巡视下来,并未发现一处不合。于是卢绾又择日题本,上奏朝廷,请求让安君省亲。长安传来圣旨,准安君于中秋节归燕。
我越发不想管这等鸟事了,卢绾却似领了此恩旨般,益昼夜不闲。
有人从长安来到蓟城,并非安君,却是皇宫中的宦者,去了安君府看了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又教导安君的家人,指示他们何处退,何处跪,何处进膳,种种仪注不一。
我这才想起来,今年,似乎孙疏通为大汉制定了第一部礼法。
安君那日来时,在外卢绾让城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
我知道我也曾这样被招待过,但那是因为我当时打了胜仗。
可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优伶也有这等的荣光,我不禁心下厌烦。一个人在燕王府中喝酒赏月,和我的侍女们嬉闹。
那天整个蓟城中张灯结彩,我却无暇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