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菲的那篇大字，到底还是没写下去。
不见的端砚正是前些日子大太太刚送给他的，这古砚本来就是他心爱之物，又是母亲送的，更是珍视有加。
他为人迂腐了些，不代表他是傻子……此时细看，窗台儿上几个浅浅的泥印子，一直到屋里才渐渐消失。这塘折损的荷花，就有了好的解释，看来不过是殃及池鱼。
丢了端砚叫他只是为难如何像母亲交代，只是这汪荷塘，他每日里写字背书都要看上两眼的景物，让他一时不知如何适应。
那浅浅的脚印，并不算大，不是丫鬟，就是小孩子……李暮菲想了想，并未声张，晚上依旧带了芽儿去大太太处。
大太太素来对二少爷疼爱有佳，自然不会真叫他吃一盘酱牛肉。收拾的满满当当一桌菜，茵芸本该在一旁布菜的，大太太怜惜，打发她下去休息。
茵芸红着脸，又悄悄看了一眼二少爷，心里泛着羞知道该走，骨子里其实是想留下的，但见二少爷目不斜视，她也只有依着大太太的，自己先退下了。
茵芸刚掀了帘子，就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拽住，倒吓了她一大跳。
接着屋檐下透亮的八角琉璃灯，发现是侯在外面的芽儿。她不解，“你家二爷用膳，你倒是不布菜，在此偷起懒来！”
芽儿嘻嘻笑两声，将她拖到走廊阴暗处，“二爷每次来，就你一个是傻子，要学人避险，你仔细想想，谁不是在往他身边凑？此时我再去布菜，不是碍人眼睛么！”
茵芸一回想，果然那些丫头就跟见了蜜的蜂一样，赶也赶不走，殷勤得过分。她先前只顾着害羞，此时想来，倒是都是些厌恶——果然都是没皮没脸的小蹄子！
芽儿见她表情，哪里不知她的想法，小声说道：“姐姐担心什么，她们再是猖獗，二爷这样正派的人，孝顺是出了名的，你以后是太太指的，这些丫头，就是同姐姐提鞋也是不配的！”
这话正中茵芸最得意，最有底气的地方，她紧凑的眉头就不觉舒展开来。又想起前日里商议的事情，这里虽然是暗处，还是怕隔墙有耳，就拉了芽儿去水榭处，这地方三面开阔，背靠的大石头是哗哗的流水声，说点贴己话再合适不过。
“事情如何了？”茵芸漫不经心问道，她对芽儿的脑袋向来很佩服，收拾几个乡下丫头，在茵芸看来是十拿九稳的。
芽儿咬牙，没有提今天在小厨房发生的事情。而是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茵芸。
隔着层帕子，茵芸摸到个硬邦邦冷冰冰的，不知道是什么。解开来借着回廊的灯光，看到是个灰扑扑的砚台，惊道：“你将这东西弄来作甚，大太太特意寻的，我可知道，费了百来两银子！”
芽儿揭过砚台，下面压着一角荷叶子，已经是丢了水分，映着幽暗的光，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自然有用，明日你只等着看戏就行……只是这荷叶，还要你亲自呈给大太太才是。”
茵芸想了半晌，睁大眼睛：“你是要……”话没说完，自己悟了嘴巴，生怕别人听到点消息去。
芽儿笑笑，“姐姐，但凡妹妹做些什么，必然是为了姐姐着想，为了我们两个着想……姐姐你想想，多少起了异心的小丫头，想飞进听雨轩，妹妹这样做，既能替姐姐除了隐患，又不叫人威胁自己地位，还要请姐姐谅解……”
茵芸不自觉摸了摸脸，自己有的，或者就只有这张脸蛋了……只是韶华易逝，谁知道这些丫头长得又是个什么模样。她就硬了心，“需要我做些什么？”
芽儿将那片残荷叶子抽出，将古砚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