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窗外仿佛凝聚着浓重的化不开的墨迹，穹顶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
杜芷蘅推开了窗，任凭夜风吹拂而来。
屋内成排的灯火扭曲着狂舞，拉长的血红灯焰似袅袅升起便要散去的人的精魂，从丑陋的躯体的痛苦中挣扎着抽离，华丽地狰狞着。
然而这世间的逝者有多少能归命无量光佛？
奚宫局的太监说，锦菊确实是淹死的，水呛进了她的肺里。
一个懂水性的人有可能意外淹死，但一个人在大雨滂沱的夜晚淹死在太和湖里，就很难是意外了。谁会无端端在雨夜跑去湖边？除非是与人有约。
杜芷蘅回身睇向青梅，“你与锦菊一向情同姐妹，本宫相信，你也不希望她死的不明不白吧。再说，这件事未必就结束了，本宫得防着不让其祸及晴霈殿里其他的宫人。”
青梅听得明白，娘娘的意思是，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就是，本宫会护着你。青梅也是被锦菊的死吓着了，她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地和盘托出，便道：“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杜芷蘅就问，“这几日锦菊可有何不寻常之处？”
青梅仔细想了想，说道：“回娘娘，锦菊原本跟奴婢借五十两银子，说是捎给家里，两年后还给奴婢。可当夜奴婢把银子给她的时候，她忽说明日就能还给奴婢了。奴婢问她哪来的银子，她让奴婢别问，只说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而昨日ta告假离宫前悄悄对奴婢说是一个贵主子的婢女答应了给她五十两。”
“她有没有说是哪个贵主子的婢女？”
“回娘娘，锦菊没说，只说是黄昏时捡了一样物什，那婢女回来寻，见被她拾了，说要谢她。又说那物什是皇上御赐给主子的东西，若是被她遗失的事传出去，她定是要到刑罚局挨刑棍的。所以让锦菊不要跟任何人说起此事。还答应第二日晚上把银子拿给她。也就是昨晚。”青梅吐纳了几次，似乎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才说出这番话。
杜芷蘅心中思量，原来竟是如此。她一直认为锦菊是四个内侍宫女中最伶俐的一个，在宫里的年岁也不短了。这样一个知事的老人，出于自保的本能，怎么也不会冒然夜赴邀约。但如果对方只是个宫女的话，倒是有这种可能。
人往往不会对自己眼中的弱者设防。
杜氏面上如常，问道：“你再想想，锦菊有没有说，她拾到的究竟是何物？”
青梅摇头，“回娘娘，她不肯说，奴婢也没好再问。”
停了片刻，青梅双眼蓦然圆睁，又道：“娘娘，奴婢想起来了，前天夜里锦菊还问过奴婢一件事。”
“何事？”
“她问奴婢，如果宫女私藏男人的东西是不是死罪？”
男人的东西？
脑中一道白光闪过，杜芷蘅立时反应过来，这么说，锦菊拾到的那物定然不是宫中之物。而她也看出来了，所以才被人夺去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说下去。”
青梅道：“回娘娘，奴婢说如果宫女藏的是外臣、侍卫的东西，又没有主子指婚，就是宫闱，是死罪。可若是王爷们的东西，只要王爷们跟皇上要了她，就不会有事……锦菊听了，好像很小声地说了句‘那她为何还给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