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既知晓其中利害，还应下？”
“到底她是皇后，我是妃，她看似随口一说，其实又何曾容我推拒？”杜芷蘅轻按了按身前的琵琶扣，一手抚过路旁葱翠，凝望叶中朵朵嫣色，面上挂着浅淡如水的笑，在一丛蔷薇处收回了手，挑起嘴角道：“这花艳丽灿烂却是带刺，想要摘下，颇为不易。”
清风瞥了眼花繁叶茂的蔷薇丛，忽想起往事，顺口道：“奴婢记得您小时候被这花刺伤过，后来教主便再也不许人种蔷薇，就连野蔷薇也一并给拔除了。”
杜芷蘅脚步一顿，清风意识到失言，暗恼不该旧事重提，咬了咬嘴唇忙噤了声。
杜氏淡淡笑起来，言道：“是啊，那时竟痛得哭了许久，任性的嚷着再也不要见到它。从此，我是少见此花了。修罗宫内外便只剩大片大片盛开的百合。只是如今，也早已物是人非了吧？”
清风想要安慰小姐，动了动唇瓣，寻思一刻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踟蹰着，只得继续静默。
“其实，我真是被宠坏了……”杜芷蘅轻叹，扬首看了看湛蓝湛蓝的天，不再言语，快步走回了韶华宫。
换了衣裳她慵慵懒懒的坐在软塌上，喝过青梅炖煮的养身汤，拢了拢樱草色的团锦臂帛，闭了双目养神。一众宫人便自觉退了下去。一旁的清风从杜氏换下的衣裳袖袋内取出了皇后交予的锦帛，递上前道：“小姐怎将这重要物事给落下了？”
“也不过是卷锦帛。”杜芷蘅微睁开眼，接过锦帛掂量了下，随手往身侧盛满了水的金盆里一丢，锦帛便浸入了水中。这样盛水的金盆是晴霈殿常备之物，几乎随处可见。贵妃生长在苏州，江南地方天湿多雨，气候湿润，京师虽不算极北，与苏州相较终是太过燥闷。故而贵妃榻处总会以盆盛清水用以除燥保湿。
清风怔愣回神，“小姐，这上头可是写着淑妃的罪证……”
杜芷蘅拿起几案上一只茶杯轻嗅了嗅，有节奏的敲了几下，淡道：“色淡碧如玉，稍有黄，扣之清响，嗅之有香，浇之不臭，可谓骨笃犀中最贵之品。这样一只茶杯，实在弥足珍贵。可还记得是谁送的？”
“约莫是淳于昭仪送的……对，就是昭仪遣人送来的，奴婢记得当时一眼瞧见这杯子便觉十分雅致，便没有入库。”清风想了想，弯腰从水盆里捡起湿透了的锦帛，摇了摇头，道：“您看，字全花了不是？”
杜芷蘅笑道：“字花了该怪她们不善用墨，竟是用入水即化的墨，可怨不得我不小心。”
清风将锦帛展看，铺在几案上，看着乱成一团的墨迹深深蹙眉。
杜氏一下下扣着手中骨笃犀制成的茶杯，柔笑，“你莫不是想要临摹出一张来，瞧得如此仔细？”
清风嗔道：“小姐好没正经。明明是故意毁这锦帛，还说不小心。”
杜芷蘅笑了笑，正经的坐起来，道：“故意也好，不小心也罢，总之你无需再看了。即便天下第一的临摹大家在场，也无法将其修缮还原。况且这上头的东西即便全是真的也是无用，留在手中反倒烫手。”
清风不解道：“如要对付淑妃娘娘，它岂不是好东西？”
杜氏含笑摇头，“当下，我们要对付的是尉迟莲，可不是独孤溪宸。你要知道，皇上心里既不想舍尉迟一族，又不愿弃独孤一脉。我们若想同时对付此二人，便是将皇上推到她们身边。以一敌三，我如何能有胜算？到那时，就算只想除去尉迟莲亦无可能了。所以，坊间常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需一步一步走，方才稳妥。”
顿了顿，杜氏又道：“再说，独孤溪宸有孕在身，如今的后宫，皇嗣为大。加之淑妃之父——独孤御史又是朝中唯一敢挑明了与父亲抗衡的权臣，于皇上争夺朝权助益极大。仅此两点，纵使独孤溪宸真犯下了锦帛上所述的一切罪行，皇上也会力保她。是以，锦帛不只无用，反是碍了皇上眼的烫手山芋。否则，以贤妃之缜密心思，又怎会让皇后将其一并给我？”
清风神色渐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杜氏侧首看她，“还有何要问？”
清风摇头。
“不想问我接下来会如何对付尉迟莲么？”
清风抿嘴一笑，面上多了几分俏皮，“江湖传言，修罗教的书画公子素有赛诸葛之称，既是诸葛孔明在世，奴婢只需依公子所言行事即可，不必多知后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