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或禅问道：“那将者五事呢？”</p>
韩商灵机一转，连忙答应：“我记起来了，智信仁勇严！就是这五事！”</p>
许或禅冷哼一声，道：“不读易者，不足以知玄奥；不读诗者，不足以晓风雅；不读论语，不足以明道理；不读史记，不足以成见识。许某考你的题目再浅显不过，你却只能附庸风雅、空谈玄易，见识和道理却不必说了。凭这点本事，也想攀龙附凤，得公冶、南容之幸，痴心妄想！”</p>
韩商听他句句紧逼，语气越加严厉，诚然进退维谷，又不知这“攀龙附凤”四字从何而来，而“公冶、南容”不出所料，正是指孔夫子的乘龙快婿公冶长和侄女婿南容适，更觉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p>
眼前穿林绕竹，野树笼烟之地，隐约看到一片庄园。韩商犹豫片刻，可既来之则安之，学识上已被人看扁了，胆气上再输一筹，当真颜面扫地。他发足朝那庄园走去，见园子周围修竹弥望，丛林缪杂，走近之后一叶障目，整个庄园反而若隐若现，如临幻境。</p>
他不敢冒然闯入，驻足说道：“晚辈就此请出玄邪宝剑……”</p>
许或禅沉声道：“寻路进来，自行取剑。”</p>
韩商不敢迁延，左顾右盼，寻一条林间小径，走进去后，只闻竹木香息有若沉檀，置身其中，仿佛沐浴熏香，不禁心生醉意。他只怕这是许或禅用玄术营造出的虚幻境界，不敢逗留，快步穿过小径，举目再看，一条丈许高的青砖院墙绵延百步，好大一座院落。</p>
韩商朝庄门走去，见院墙内外柳花缠绕，风吹草动，更显得生机盎然；抬头一看，青木匾额中刻着四个字---“好月徂徕”，笔走龙蛇，飘逸潇洒，笔力却入木三分，内藏遒劲。</p>
韩商书法平常，但鉴赏美丑却是人之常情，他看出这四个字首尾衔接，一气呵成，显然是剑书，执笔者不但书法一绝，剑法也不落俗第。</p>
许或禅依旧神龙潜行，却将韩商的举止看得一清二楚，道：“这是一位已故好友的手笔，你可看出什么玄机？”</p>
韩商聚敛神思，摇头道：“晚辈并不知题字之人已经过世……”</p>
“何错之有。自古名家字画，难道这些人死后就不许人观摩了？此人以梅为妻，以鹤为子，御赐谥号‘和靖先生’，你纵使生在北地，这样的人物也该有所耳闻吧？”</p>
韩商恍然大悟，时至当今，梅妻鹤子林和靖的故事已经传颂大江南北，相传他余生隐居于西湖，想不到竟和许或禅有所交往，颔首道：“原来是那位林先生！”</p>
许或禅道：“我在问你，可从这四个字中看出玄机？剑法的玄机。”然而话已出口，良久未闻回应，便知这一题他又答不出来，微嗔道：“玄邪便在庄中，你进来吧。”</p>
韩商跨进庄门，绕过四扇梅兰竹菊的石刻屏风，见两侧蝶飞萤走，往来如织；亭楼屋阁排列俨然，大路小径阡陌交通；单是这白玉为台，甆石作路的排场，想必汴京、洛阳城中的王孙贵胄、豪奢富户的宅邸，也不过如此。</p>
穿廊跨院，转眼来到了中庭花园，见一座人工石山坐落水中，只有数丈高，但鬼斧神工，曲崦低环，竟似五岳昆仑。假山中空，洞水上架起一座竹木浮桥，从山下径直穿过，山穴中幽光闪烁，流泉沉碧，想必是接引西子湖中的暗水，不然何以清澈见底。</p>
韩商神驰物外，全然忘记身处险境，想起市井中传唱的柳七佳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可转念一想，眼下纵有良辰美景，心仪女子却不在身边，良辰再好，景致再佳，也是惘然虚设。</p>
心念及此，意兴阑珊，他低头一看水中的鱼儿，禁不住痴心发作，暗中祷告：“鱼儿啊鱼儿，你若明白我心事，便告诉我雪夷在哪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