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宿参观完被绝圣门攻破的飞星城之后,看着满地爆炸后的痕迹,终于最终确认了一件事情:
鬼魈门是真的不复存在了。
他很想再跟江越多聊几句,但摇光城中还有数千难民等待安置,自己作为一县主官,如果在面临这等大事的时候都不在场,未免显得有些不像话。
所以,在与江越简单地交流几句之后,他就匆匆告别,通过传送门回到了摇光城。
随后,在他的交代下,一把传信飞剑从飞剑驿中出发,飞向永宁州州府。
现在,大夏国中还没有多少人知道鬼魈门覆灭的消息,他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但在飞剑传信的措辞之上,他斟酌了良久。
如实汇报是绝对不行的,绝圣门此次战功太多,成功太易,如实汇报的话就已经显得夸大,天下人信不信先不说,如果真的有上层之人信了,对绝圣门反而可能不是一件好事。
这么多年以来,新教和正教其实一直保持着均势,均势的意思是,正教容许新教发展,但绝对不允许新教跨过那一条界限。
而绝圣门此次的行动一旦被天下人所知,那新教的势力就隐隐有了要跨过那条界限的趋势了,最后所招致的肯定是天下正教、甚至来自朝廷的打压。
这是何宿所不想看到的事情。
他虽然是正教中人,从读书其就受的是儒家教诲,但他记住的东西远远要超过教派之争。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他何宿只能独善其身,但见到像绝圣门这样能够兼济天下的门派,他必须想尽办法帮他们成长起来。
这不是对正教的背叛,而是对黎民苍生的忠诚。
他看着一把把向着远方飞去的飞剑,思绪万千。
半个时辰之后,永宁州州府便收到了飞剑传信,府尹周成皱起了眉头。
信上的内容让他大为吃惊,为患数十年的鬼魈门,居然一夜之间便没了?
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向上请命,预计在明后两年调集大军,配合军中高层修士对鬼魈门加以围困,最后将其困毙。
但现在,他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便已经完成了,只不过不是由他自己完成的。
他展开信件,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
“趁鬼魈门三月初三大集之际,绝圣门以名为传送门的空间传送法器救出俘虏,安置在城外所谓隔离营地之中。而后,先从百里之外以导弹轰炸鬼魈门主殿,鬼魈门门人死伤大半,而后,绝圣门少门主林霖、八难长老之一道君长老付元、七报堂大堂主武鸣为首对出逃的鬼王及数名鬼魈门香主进行围杀,伤亡颇多。但因此前轰炸已经消耗鬼魈门众人大量元气,绝圣门方惨胜,为图泄愤,将飞星城原有建筑付之一炬”
“经多方周旋施压,绝圣门已交出鬼王遗骨,查验之后,身份确凿无疑。同时,县衙中以拿出四百晶玉作为奖赏,绝圣门对此颇有怨言。”
“据绝圣门工殿执掌,墨家江越所言,鬼魈门修行不依赖灵石、金银等资源,宝库内囤积资源极少,故此,绝圣门已为鬼魈门下诸多香主尸首开出价格,希图售于朝廷。”
周成冷笑了一声,心里暗暗感叹绝圣门心思幼稚。
打都打完了,谁还愿意出价?
难不成你们还能把鬼魈门复活不成?
不过,这绝圣门敢拼全门之力去打鬼魈门,并且还打了下来,这已经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了。
做这件事情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仅仅是为了搏一个好名声?
还是说鬼魈门中有什么特殊宝藏,被绝圣门惦记上了?
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便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正教、新教两教之争,虽然在民间波澜不惊,但在朝廷的桌案上,其实一直被当做一件大事运筹,一旦出现了影响两教平衡的事项,上面都会有命令从那间书房中传出来,交给下面去实施。
而他作为府尹,尤其是与暮仙州相邻的府尹,其实也担负着监视绝圣门的责任。
思索了片刻,他开始起草信件,而这封信件先是经过暮仙州州府何罗城,传递到何罗府尹书房之后,又飞出书房,向中元州京城飞去
御书房内,一干重臣正围绕着上首的一张雕花木椅议事,坐在椅子上那人面目俊朗,身姿挺拔,但发髻已经有了些许斑白。
“洛骊国春牧之事便如此定下了,仍是以朔山为界,不慎过境的牲畜一律不予归还,若确有重要珍奇异兽走失,便从老风岭持牒入关,方可进入大夏境内寻找。王楚,你领搬山令,联系朔方州大小宗门,安排好巡查事宜,此次若是再有人推诿懈怠,便遣九州牧上门问罪,不许再宽容放任了。”
说话的正是当朝大夏国君,王舒。
“是,臣遵旨。”
王楚起身行了一礼,接过王舒手中的搬山令。
所谓搬山令,其实是朝廷调动天下修行宗门的凭证,若是遇到需要大量修士协助的事项,便会由朝廷中专门吸纳高境界修士的组织九州牧发下搬山令,见令如见天子,天下宗门莫敢不从。
所谓春牧,说的是每年春季洛骊国驱赶大量牲畜、异兽南下放牧之事,因为大夏国地理上更靠近南方,牧草生发得早,每年春季,都会有不少洛骊国人误入大夏国境,被驻守官军发现后,免不了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如此几次,两国也深感烦扰,最终在两国使臣的推动之下,定下了春牧之约。
三月以后,准许洛骊国人以朔山为界进入大夏国境内放牧,但同时,洛骊国每年向大夏国进贡牲畜、异兽作为补偿。
近几年来,大夏国八成以上的驳兽、骏马都是洛骊国进贡的,所以虽然春牧之事管控起来颇为繁琐,但朝廷仍然乐见其成。
说完了春牧,王舒拿起两本新的折子摆到身前的桌案上。
“这两本折子是关于暮仙州绝圣门的,你们都已经看过了?”
“是,看过了。”
“臣也看过了。”
“臣已经派人到永宁州查探,明日便有回报了。”
王舒点点头,继续说道:
“数十年荼毒永宁州的鬼魈门,一夕之间灰飞烟灭,此事一出,恐怕天下都要为之震动。诸位,我这里有两份折子,一份是宋哲那头送来的,一份是永宁州府送来的,对此事的描述不尽相同,现在情报未明,以你们的看法,谁更可信?”
见几人没有回答,王舒皱起了眉头。
“王钧,你执掌水调司,对天下情报都心中有数,你先说吧。”
所谓水调司,明面上是掌管天下水利之事,实际上耳目遍布天下,取的是“调查载舟之水”的意思。
王钧将手边的茶杯推开,正襟危坐道:
“我先说说两份情报的异同吧。这两份折子对于绝圣门所用谋略之事表述得都大同小异,先以传送门营救俘虏,然后便是所谓温压导弹轰炸,再之后由绝圣门高人收尾,但在细节和损失之处,描述得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