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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雨点 一(1 / 2)

 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今天,染血的红叶像棉花似的铺在河岸,偶尔会有两三只小鹿低头汲水。

那个邋遢的男人还是会如期回到华士坦丁的空中要塞,抬头瞻仰花堡的夜空。而那时,他头顶的星星还是会像眼前一样璀璨夺目。

只是故人都已不在。

仍然如旧的是,在那个黄金一样的日子里,人们会熄灭家里所有的灯,然后走出家门聚在昏暗的街道上,仿佛汇成了一条安静的河流。

大家都沉默着低头,他们像蒲公英一样顺着清风,只往一个方向流动。

无数人与男人擦肩而过,他站在他们中间,身上满是纯白的月光。

女孩们举着钟蓝色的长明灯,手挽手地走过红萤纷飞的永恒长廊。

黑色的猫头鹰在寂寥的天空中盘旋,那时候,悠远空灵的鲸歌在桥底下起起伏伏,男孩们捧着金色的蒲公英,表情肃伤又温柔,像是送葬,又像是迎婚。

夜空中分明干净得一朵云都看不见,却有橘色的雨点闪着光斑从天而降,堪比发光的金子。系着蓝色围巾的年幼的孩子们兴奋得手舞足蹈,他们伸出双手想要把雨水装进口袋。

花田里,少女们对着月亮低颂着冗长的史诗,熟悉的语言唤醒了沉睡在这片土地上的小生命。

古老的亚斯芙拉时隔七年,再次盛开在了她们轻飘飘的裙摆下。囚禁着罪孽的锁链被神明解开,游荡在战场上的英灵重返故乡。

她说:几千年来,大家都这样回家,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时间的缝隙里旅行。人死,只是失去了自己的时间。

他开始愣在白色的人群中,突兀得像一条落水的鱼,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怀念。

他仔细审视着路人陌生又熟悉的脸,眼睛还没看清他们的轮廓却已经被泪水模糊。他突然发觉自己像是海里的浪花,不知道什么出现的,将来也不知道会淹没在哪里。

还乡易季,故人难遇。

他的老朋友都变成了一座座刻满功绩与颂歌的墓碑,矗立在基格安普海湾的沙滩上。

那一天,他亲眼看见他们安详地躺在撒满了白玫瑰的棺材里,最后被沉入了基格安普东边的幽深的海底。到了每年的夏天,北上的暖洋流会带着绿色的风车水母从“他们的墓地”上方经过,像是为他们遮挡阳光的树叶。

叮叮叮——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他蓦然回神,像是课上惊醒的学生。

一个浑身泛着蓝光的女孩飘到他的面前,像是一只穿墙而过的幽灵。她的脸上有两行透明又冰冷的泪痕,她明明在笑,却又好像已经悲伤了几千年。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

清冽的晚风吹散了地上的亚斯芙拉,透明的气流卷起那些纯蓝色的花瓣,飘向了比遥远更遥远的远方……

渝州此时正值盛夏时节。

夜深了,大多数的星星都被锦织一般的商业街的灯光遮盖起来了,头顶的夜幕很空旷,干净得连一颗星星都没有,只有银色的弧月孤零零的挂在黑色的天穹上。

流星经过的线形痕迹残留在远空,笔直得像是子弹射出的轨道。无数低胸的妹子,啊不,低吟的蚊子都活跃了起来,这注定是一个适合鼓掌的季节。

短发的青年佝偻地瘫坐在天台的边沿极目远眺,坐姿显现出了些许轻松和浓浓的颓废,他的眼中透露出一股倔强和失落。夜景,高楼,街道,车流尽收他的眼底,璀璨的灯光映照在他的瞳仁上,像是熊熊燃烧的橘色火焰。

空厢的电车从轨道上驶过,发出巨大的噪音,那是今晚的最后一班车。

青年的左手边摆放着两个打开的白色一次性塑料餐盒,其中一个盒底不均匀的分布着浅浅的红油,另一个盒中只是突兀的遗留着几粒白色的硬颗粒物,看起来像是凉透了的熟米饭。

他的嘴角叼着一根一次性筷子,蓬松的头发左端有一小半微微上扬,右边有一部分粘黏着耷拉在额头上,像是刚睡醒的大叔,他的嘴边还残留着一点黏糊糊的红油。

青年身上廉价的黑色t恤上起球非常严重,白色短裤上掺杂着一些灰色的污垢。他右手边放置了一部碎屏的玫金色智能手机,手机的左上角闪烁着红色的渐变光——这是电量过低的标志。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酒精的淡淡气味,估计是青年的陈年头皮屑已经发酵了的缘故,他独自在天台上待了一整天,另外他已经超过十六个小时没有进食了,十六个小时二十分钟前,他在一家路边摊买了十二块钱一份的回锅肉,现在他兜里还有剩余的十三块钱纸币。

怎么还没有消息呢?青年皱了皱眉暗自嘀咕道,他疑惑的拿起身旁的手机捧在手上,然后犹豫地按下了手机侧旁的开关键,这时手机屏幕蓦然亮了起来。

锁屏壁纸是一位穿着白色长衬衣配黄色花格子裙的妹仔,她脚下踩着一双卡其色的牛皮短靴,妹仔用修长白嫩的手指比了个好看的茄子手,裂开嘴角做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容。

图片的背景是一大群身穿奇装异服的青年团体,看起来是在过万圣节。

青年看着手机的锁屏壁纸出神,眼神温柔而复杂,他忽然注意到了屏幕左上方白色的小飞机——这是是手机的飞行模式,当手机处于飞行模式的时候,会暂时封锁通话卡的功能。

使用这种模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不怕你家的母老虎在你开会或者开车的时候,打电话来催你买几斤韭菜回去包饺子。但与此同时你也就与自己最敬爱的领导断开了联系。

青年在考虑要不要把飞行模式关闭,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个很要命的选择。命运就像是一本万年历,所有的故事都将对应自己的时间节点映照在亘古的历史舞台上。每个人都是命运的奴隶,屈于时间,败于真实。

青年犹豫着按下了手机的关机键,手机屏幕顷刻间就熄灭了,他的眼睛也随之黯淡了下来,好比被挖出电池组的手电筒。

还是……不看了吧,免得又哭哭啼啼的像个女孩子一样,人生的最后一刻难道不应该挺起胸膛么?他这样想道。

航向南方的飞机略过近空,机翼上的发动机传出隆隆的声响,好比开幕式时观众的掌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青年慢慢抬头露出了那副无所谓的表情,他从嘴里吐出了那只沾满了自己唾液的筷子,然后对着头顶的夜空无声地笑了笑。

没了星星的陪伴,月亮也摇摇欲坠,流星像是上帝的泪痕,城市的夜晚除了满地辉煌,只剩下头顶凄凉的悲鸣。

青年从裤兜里慢慢地掏出了一只廉价的红色塑料打火机和那十三块钱的纸币,他把四张蜷曲折叠在一起的纸币铺开整理成一沓。

整个过程都显得很从容而一丝不苟,像是老人过年给小孩发压岁钱一样庄重。其实没有小孩要压岁钱,也没有过年。

夜幕下,将再也没有那么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年糕了。

他从容地点燃了这一沓纸币,像祭奠一位逝去的故人,他的眼神凄凉,孤独,又好似亡命之徒。

他随手抛飞还没有燃尽的纸币,呼啸而过的疾风将整理好的纸币吹散,在风的带动下,越飘越远,直到看不清火光——点燃的纸币不知道是熄灭了,还是烧尽了。

随后他站了起来,因为坐的时间太久,他双腿的肌肉已经麻木,在风中微微颤栗着,阴冷的夜风吹过他蓬松的黑发,露出一张完整且憔悴的脸,很普通的一张脸。

他仰头闭上眼睛,然后张开了双臂,远远看去像一具矗立在天台上的黑色十字架。

青年幻想着自己处于盛大的舞台中央,在他穷极一生的表演结束之后,一束刺眼的聚光灯束照在他的身上,此时他光芒万丈!

但他却像一条讨喜的土狗一样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向观众乞求掌声与鲜花,等待着昏昏欲睡的评委为他打分。

呼啸的风声在他的耳畔渐渐淡去……

“我妹妹床底下的宝贝就交给你保管了,你可要替我照顾好它们啊……”

“你的追求呢?难道你打算在厂里找个打工妹,和她过一辈子么?”

“等一下芋头,你不是缺个女朋友么,如果我们都活了下来,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好了……”

“你幼不幼稚啊?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正义的伙伴?拜托,不过是坐牢而已!我早就已经无所谓的好吗!”

“房产证和存折都在床头柜的第三层抽屉里,我枕头下面有四张银行卡,一张工商的,一张建设的,一张农业的,还有一张邮政的,密码都是你老妈的生日,记清楚了吗?要省着点花啊,别再到网上去买那些光着大腿的姑娘了,有空的话就找个女朋友吧,你也不小了……”

“真的很抱歉啊……”

在灯光的映衬下,一具黑色十字架随风摇曳,坠落人间。

天台边上,手机左上角一直缓慢闪烁的红色光芒逐渐暗淡,这一次,它再也没有亮起——手机彻底的死机了,像一根燃尽的蜡烛一样收敛起了微弱的光。

七分钟后,大街上回荡着救护车一百六十分贝的鸣笛声。

……

一间老旧教室的角落里,一名端正的黑发少年的坐姿突然扭曲了起来,像是被谁捅了腰间的痒痒肉。他的瞳孔剧烈扩张,接着又很不自然地用胳膊牵动了一下正在记笔记的手,然后大口大口地喘息了起来。

“喂,白御桐,你发什么疯呢?”旁边的人小声嘀咕着。

白御桐猛的一转头,看向了旁边露出一副见鬼表情,正在打量着他的少年。

白御桐心里一惊,他是……熊文杰?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会看到我的小学同学!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熊文杰悄然放下了手里的钢笔,然后紧张的盯着他,他的眼神像是在提防着一只发情的黑熊。

这里的确是我读小学时的教室,白御桐用短暂的时间环顾了四周,查明了情况,在确定环境安全之后,他的气息变得正常了许多。

“没事,没事……”

讲台上,语文老师李欣然正拿着粉笔在黑板上井井有条地记录着某片文章的大要。

白御桐低下头,视线离开了熊文杰,右手在书上装模作样的勾画着什么,他在模仿做笔记的动作,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出他有什么异常。

隐瞒是人类的本能。

此时窗外的知了正玩命的叫着,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撒在了他的课桌上。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嘎嘎作响,教室里钢笔刮擦纸张的沙沙声起伏跌宕。

白御桐看着熟悉的教室和同学,心里不禁开始疑惑了起来,之前我不是从天台上跳下来了吗?怎么会一下子回到了小学教室,还和我的小学同学一起上课?

此刻他脑子里的疑问多得像死海里的盐分。

这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吗?又或者说,我穿越了?还是说,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死之前脑子里的走马灯?想到这里,他惊诧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变得哀伤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是多么熟悉又陌生,真想埋头大哭一场啊。

他忽然觉得自己非常卑微,就像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前给老总玉帝打工,而在当他在老总的媳妇,王母娘娘的生辰宴上捣蛋了之后,警察局长释迦牟尼先生就转手将他关入了大名鼎鼎的五指山监狱——罪名是扰乱社会治安,破坏公共财产以及损害民众安全。

他这只猴子不仅严重酗酒而且还破坏了老总精心举办的家庭卡拉ok,甚至还影响了七仙女的唱k质量……从此傻猴子就失业了五百年。

而当孙悟空被唐三藏从五指山下解救出来之后,他还要接着替压榨员工剩余价值的黑心老板唐三藏打工。

对于这只傻猴子来说,前者大概是属于坐办公室吹空调的国企公关,而后者则属于大草原上疲于奔波的无业游牧民族。

所以说,那只蠢猴子发酒疯所作出的改变到底是为了什么?

有时候,总要为发疯找一个说得出口的理由啊!

就在白御桐浮想联翩,越想越得劲儿的时候,背后有个人用圆滑的笔头捅了捅他的右肩。

他蓦然回头,忽然愣住了,他的眼神瞬间凝滞了起来,是啊……怎么会没有她呢?

他眼前的女孩长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细腻的黑色马尾耷拉在脑后,圆润的鼻头和红润的小嘴,精美的黄色短上衣中央印着一只穿着蓝色水手服的唐老鸭,唐老鸭的手里捧着一束鲜花,英文旁白是蓝底黑字的hey,后面跟着两节南孚电池一样大的红色感叹号。

事实上直到现在白御桐都不知道为什么唐老鸭为什么不穿裤子。这样不会教坏小朋友吗?而那些ser扮演唐老鸭的时候又该不该穿裤子呢?

那女孩是他的青梅竹马,和他吃过同一张饼,涂过同一幅画,坐过同一张板凳。

他依稀还记得某一年回家的路上,他知道她考得不好,就开玩笑说,你长大以后铁定没出息,不如去当贼吧,但看你这么傻的样子铁定会被抓进监狱,还会被剃光头,穿上黑白条纹两件套呢!

王彩霞听了之后,带着哭腔委屈地说道,阿桐,你好过分……白御桐还记得那天过后,她整个夏天都没主动找过他。

对他来说,那个夏天格外冷清。

“我墨水用完了,借我点咯?”王彩霞指了指手里的粉色条纹钢笔,白御桐还记得那是她最常用的一款。

“嗯……嗯好。”白御桐回过神来,他弓着腰在抽屉里翻找了一下,他至今都有把墨水瓶放到抽屉角落里的习惯。

怎么会没摸到?白御桐伏下身体往抽屉里看了一眼后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抽屉里有一部左上角闪烁着红光的碎屏手机!

它怎么会在这里?他紧紧盯着那部要命的手机,这时叮的一声,手机屏幕蓦然亮了起来,居然是一条刚接收到的短信!

白御桐惊慌地抬头往四周看去,他想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这微弱的手机提示音,但他却发现周围的景物都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逝着碎成渣滓,然后化为粉末消匿在空气中。

怎么回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副破碎的拼图!

白御桐蓦然惊醒,然后直直地坐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眼神惊愕而慌张:我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发现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原,青草像绿色的地毯一样平铺在地上,一直蔓延到远处青灰色的山脉,山脉连接着天空,而天空空旷得可怕,干净得连一朵云都看不见。

白御桐感到十分的不适,他的胸口有一些沉闷,像是有重物挤压着。他的屁股传来针扎般的感觉,那是因为他的身下是细密的草皮——挺拔的小草无时不刻不在茁壮的成长着!

他全身上下都没有布料的遮挡,看起来像是纽约街头的行为艺术家,不过此时身处大自然的他更像是在拍写真集的花季少女。

这时白御桐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左眼里流了出来,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感觉有点凉凉的。

他低头看了看残留在自己手背上的浅蓝色液体。

“这、这是什么?”白御桐被吓得从草皮上跳了起来。

源于未知的恐惧,他急忙用手背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当他发现自己的视力没什么大问题时才稍微松了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啊?”他又问自己。

头顶的阳光灼热又刺眼。

白御桐独自行走在廖无人烟的荒原上,他的皮肤被阳光晒得通红,周围没有一棵树可以供他遮阳——这里除了遍地的草就是干燥的风,连一坨新鲜的牛粪都看不到。

艳阳快升到头顶的时候,白御桐发现了一棵歪绿叶成荫的脖子树,欣喜的他一溜烟地跑到了背阴的地方像个干活的老农一样蹲了下来。

白御桐在树下深深的喘息着,他感觉自己仿佛进入到了六十摄氏度的桑拿房。,他的视线聚焦在远方天与山的连接处,他那张狼狈的脸上写满往事,眼神惆怅而黯然,他的耳畔传来了逐渐清晰的笑声:

“你这支笔用的是零点五的笔芯,你买成零点七的啦……”王彩霞好气又好笑,脸上满是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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