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一身白袍长衫的儒仙张云生立于涿云城头,彼时脚下一片苍茫。涿云郡虽不似那些州府般富庶,可在这位通晓百家之术的张军师治理下,这些年也算是歌舞升平。那些民不耕作的迹象,在他这涿云郡内倒是少见。作为大梁西南面门户的涿云城唯有在张云生的坐镇下才显得安宁,多少年来没有战事。
想来也是三苗知晓那江汉大战时展露过头角的张儒仙不凡风采,还未待抢掠便已是望风披靡了。可见这平时身着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文人有多强的威名。再加上那多年来慢慢修筑而成的几十里雄壮城关,更是令得周围夷族知难而退。
这些日月寒影西南之行,倒是令得西南各地绷紧了神经,便是那平日内只爱在营内溜达不爱管事的铜枪陆文轩也不得不多上了些心思,各地情报纷纷堆积在了那督军帅案之上,营内众将也躁动不已,唯有那前些日急火火的程运山不见了踪影。不少人猜测,或许是急不过,单人独骑奔了镇州城。便也有人蠢蠢欲动起来,可有了张云生下的一张通牒,有擅自出营者斩立决,才让得营内众人按下了想进兵援镇州的念想。
洞晓百事的张云生依旧是闲庭信步,唯有一日那铁枪程运山押到了一员执事,才在营内炸响了锅。那一身粗麻布衣的执事被五花大绑在了督军帐前,被一根粗麻绳缚在了柱子上,唯有那扎结的不似中原人的头发才表明这是一个蜀中汉子。
没想到这被绑的人一张口便说是武苗首领的信使,乃是被派去凌州府当信使的人,这句话倒是让整个涿云营内喧哗不已,捧刀屠人的程运山站在一旁,只想着用手中的这把利刃剁下这蛮子的头颅,这程胖子是个虎头虎脑的人,做事也容易头脑过热,便手起刀落砍下了那颗带血人头。
张云生不是好酒之人,可也愿意提着只黄葫芦在西风烈烈的涿云城头自酌自饮,每次喝得飘飘欲仙了才算过瘾。却不去坐那些长条板凳,便身着白衣坐白裙,面向西倚靠着朱红柱子,一条腿于那带着不少尘垢的墙头青砖上放着,另一只也就随意耷拉下来,看起来随性若仙人。
程运山自然知晓军师有这个嗜好,便带着盔头甲胄,斜跨将刀立在城头上交令,一来便看到云中仙人独卧凭栏。本就喜欢出言成荤的程屠户则是咧着大嘴笑道:“军师,您老在这儿滋润呐?您这架势可比那些深居深山的五斗米老道出尘。不若让我老程找个小娘们儿给您来暖床,让您老也来沾沾那人间烟火气?”
白色衣袂飘飘的张云生没好气的白了那程屠户一眼,咂摸两下嘴巴问道:“我说程胖子,让你做的事都办好了?竟也敢来本帅这打哈哈,莫非信不过山人我手下那把砍刀,要试试了?”
这话将大大咧咧的程运山骇得冷汗直冒,连忙笑着恭维道:“您老那铡刀锋刃如此,还是留着砍那犯境名将吧,老程可消受不起。不过这次您算得可真是漂亮,不出您老所料,我老程在那去往凌州的官道上截下了一个蜀地信使,还带着武苗首领的一封亲笔信,看来龙骁这小子当真是要造反了,这可是铁证如山呐。”程运山大嘴咧到了后槽牙,敞快笑着。
张云生却是不紧不慢灌下一口酒问道:“这能说明什么?”
“军师,这难道不能说明龙将军必反吗?自七国乱战开始,唯有两国可互派使节,武苗既然要向凌州府派去使节,便说明凌州已有不臣之心,届时必定兵发镇州,为南楚内应。若不早做打算,恐怕大梁危矣。”未待程屠户开口,便见城头廊子下站下一道戎装红袍身影,手中擎一杆虎头铜枪,红色战袍于西风吹拂下烈烈作舞,盔上红缨随性飘洒。
铜枪陆文轩虽是个半吊子的儒将,可说话总是乐意带上些文邹邹的气势,儒雅许些,只谈话中便让人感觉舒爽几分。况且这家伙还是个粉面朱唇,活脱脱一个俊雅儒将,令得涿云郡内朱门大户提亲踏门的不少,走到哪里不是个千人追万人捧的角色,若是真改掉那些个隐藏在骨子里的痞子习性,想来也能是个智勇双全独当一面的万人敌大将。
程屠户却总也看不过这家伙装腔作势的模样,总是较劲,可却不得不服这家伙花枪耍得的确叫一个棒,一套连环枪下来连他程胖子都招架不住,莫看平常时拌嘴吵架,可到了战场上那可是没说的,杀敌破阵谁也不让谁,军阵配合也一丝不落下,倒是让程胖子称道一声好汉。若非如此,他早就挤走这糯米团般的小白脸了,还能跟他拌嘴到现在?
可程胖子终究看不惯那家伙抢走自己话头的高傲劲儿,忙回头急切骂道:“我说陆痞子,你他娘就是改不了你那脾性,我回军师话,轮得到你他娘的在一边插嘴啊?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甭以为读两日书就是文墨全通了,你他娘的连个半吊子都算不上,顶多二百五十钱儿,猪鼻子插葱,你装什么像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