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实，这世上真的有什么可以关的住他的东西么？”黄袍怪望着天空想了想，“他知道边界的所在，为什么还要留在笼子里呢？”</p>
他又低了头来看着悟空：“多年不见，你还好么。”笑容出现在他脸上，很诚挚。</p>
“多年不见？你……”</p>
天空的云移过来，光阴被切成一层层，一片片的阳光在地上行走，翻山越岭，被风追逐。五百年，很多东西沉埋了，再过五万年，就不会有人记起，但它们还在。在记录着当年的光线与光线所照过的人，你把它挖出来，它会告诉你一个故事。你觉得它很可笑，因为你看见了历史，原来它和你想的那么不一样。你不知道是该相信光，还是相信黑暗的岩石。五百年了，五百年不见阳光的岁月，有的人都欲言又止，每个人都知道你的过去，他们认为你不应该是你。而你知道你就是你自己，从来也没有改变过。改变的，是世道与人心吧。</p>
是的，眼前的人，都无比熟悉，无数次在五行山下的梦中，听见这些声音，却惟独没有自己的。他们在说话，没有回答者，你不知如何回答，他们在说着你毫不知晓的故事，你的历史和他们的历史错开了，不过是五百年。</p>
“你一个人，对着整个天地……你，好可怜。”白晶晶说。</p>
“这是最后一杯酒了，喝了它，百年的梦醒过来吧。”牛魔王说。</p>
“好久不见了，”黄袍怪说，“当年你对我说的话，我一直还记得。”</p>
他们在对谁说话？</p>
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我。</p>
也许曾有过那样一个我，那样的生活过。他的身影印在这个时代里。我看见他的传说。</p>
“孙悟空，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成佛？”黄袍怪说。</p>
“因为……佛是没有边界可约束的。”孙悟空听见自己的心在回答。</p>
“你以为你可以带着这个心去成佛么？”</p>
“……”</p>
“你盼望着打碎一切界限，为了这个力量，你要成为界限么？”</p>
“……”</p>
“你胜不了我的。五百年前我根本无法阻挡你，而现在我知道你胜不了我，”黄袍怪说，“你害怕着你自己的力量，还能战胜别人么？”</p>
狮驼岭</p>
黄袍怪从云头落下来。孙悟空也紧追而至。</p>
“看你逃到何时？”孙悟空挥棒一指。</p>
黄袍怪大笑：“若是当年，我根本没有逃的机会。可是现在……再也不是齐天大圣的时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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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大圣？”</p>
“是的，你看。”黄袍怪回身伸手一指。孙悟空望去，落下的地方已不是宝象国。是在一片黑沉沉的山谷之中。山谷是黑色的，因为遍野已聚满了群妖，有百万之多。他们聚在一面大旗之下，那旗上猎猎舞着四个大字：</p>
齐天大圣</p>
大鹏王就站在这面旗下。两个妖精来到了大鹏的身后，他们头上长着角。金色的和银色的。“金角银角，事情已办完了么？”大鹏王没回头。</p>
“是的。”他们两人上前呈上了手中的葫芦和玉静瓶，“猪八戒，沙和尚，唐玄奘，全收在里面了。”</p>
“这两样东西真这么神？”</p>
“只要你能抓住他们的心事，自然就能收服他们了。”金角笑道。大鹏王拈着两样东西，这时他嘴边露出不易察觉的笑容，那是真正内心的狂喜。</p>
“那就是孙悟空？”</p>
“当年大闹天宫的孙悟空么？”</p>
遍山窃窃声。</p>
大鹏王跳到山谷间：“孙悟空！你一路上杀了多少妖精？连结拜的兄弟你也杀了，这笔账，今天要与你清算！”</p>
一小妖振臂吼道“杀了他！”</p>
“杀了他。”大鹏王帐下的小妖精全部叫起来。</p>
但远处群山都静默，那里有许多老妖都是当年花果山与天庭大战的参与者。</p>
牛魔王帐下的群妖也高喊起来：“杀了这个妖族的败类，为牛魔王报仇。”</p>
孙悟空冷冷笑道：“杀我？”他环顾群山，众山妖魔忽然间都静默了。</p>
“杀我？”他握紧了金箍棒，“你们全都来啊！”他的大吼响在群山之间，百万群妖都默默看着他。</p>
“来杀我啊。为什么不动？”众妖的眼神中露着复杂的光芒，看到这个当年他们心中的英雄在谷底孤独嘶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