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夫用匕首狠狠扎了战象的皮肉,吃痛的战象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震得所有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它变得异常狂野暴躁,刚开始,战象的步伐还比较缓慢,但随着时间它变得越来越快,像高速前进的山丘横冲直撞,也越来越具有攻击性,它不分敌我地践踏着,恐怖的象牙突然将面前的骑兵连人带马贯穿又狂躁地甩飞,身体扯断成两截;象鼻则如同巨大的长鞭横扫过大漠,扬起三米高的沙浪将自己人和罗斯里克人一同掀翻。
另一些倒霉的蒙面人被自己的战象给踩成了肉泥,这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令人们胆裂,而亚伦斯却铤而走险,正朝着这庞然大物迎面冲去!
“来了,各位,拿出你们的勇气和决心!”亚伦斯说道,看向了对面握着另一端绊马索的普罗门,“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口号吗?”
“那是当然了,少爷!”
普罗门不禁想起了往日他和亚伦斯在森林里冒险的情景,那时候他们还只有十二三岁,比现在的尤莉娅还要小。那个时候,他们遇到了铁山领主的孩子——一个已经半大,身体壮得像野猪的大块头。
大块头男孩啃着一块风干肉,说∶“你们都应该向我臣服,然后叫我一声铁山国王陛下!”
然而亚伦斯却喊道∶“为了硬邦邦的风干肉!铁山白痴!”之后两人像亲兄弟一样配合默契,尽管大男孩身强体壮,但是却笨重愚蠢,两人一前一后揍得他哭爹喊娘,最后还摔进了小溪里,两人也如愿以偿地抢到了他手中的肉干。
从此,只有普罗门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战斗口号是什么。
“为了硬邦邦的风干肉!抓住大象腿!”
两人闯入了战象的下方,他们的头顶仿佛是陨落的流星,巨大的阴影把整个地面覆盖,一脚又一脚,踩得轰隆轰隆响,尤莉娅尖叫着紧紧抓着缰绳,一点儿也不敢松开分毫,他们好几次险些葬身象蹄,而在象轿上的几个武士则拿出了短弓,不停放箭,有的骑兵被射下了马,另一些骑兵又补了上去,人们前赴后继,义无反顾。
就在局面越来越不利的时候,一枝十字弓矢划破了象轿的绳扣,固定带立刻崩断,失去一段绳索的象轿顿时失去平衡而倾斜,三四个武士从上面摔了下来,顷刻间便被战象踩得稀巴烂!象轿上的人自身难保,再也无法威胁到风骑兵们了。
“艾伦(对亚伦斯的昵称),现在看你们的了!”
亚伦斯看到了高弗雷,他手持一把缴获的重弩,朝着自己和普罗门的方向竖起了拇指。原来高弗雷已经成功击破了蒙面人的军团,那么剩下顽抗的敌人就丝毫不是问题了!
受到鼓舞的亚伦斯又一次呼喊口号∶“硬邦邦的风干肉!”
“硬邦邦的风干肉!”挥舞绊马索的骑兵们竟然也学会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口号,还因为它而变得士气高昂。
他们灵活地穿过战象的四肢,奔走其间,九条钢锁跟着环绕住粗大的象腿,然后又有几个不幸的武士给颤下来摔死了。
失控的战象已然无法停下,背上侥幸存活的象夫眼睁睁看着钢锁收紧绷直却无法阻止疯狂的战象。
最终,庞然大物遇上十六个骑兵和两个指挥者,他们将进行一场盛大的角逐。
狂暴的战象进行着最后的挣扎,野蛮地将剑齿横劈直刺,它喷出的蒸汽令周围的胡杨林枯萎,恶臭弥漫着,有的战士被大面积烫伤,有的被蒸汽冲下了战马,铁链一根一根开始断裂或被挣脱,然后被连带着甩动,几乎飞过每个人的头顶,结果铁链反而围在了胡杨树上,被战象扭动得连根拔起!
亚伦斯等人也倍感压力,他感觉到自己不是在抓战象,而是被反拽着拖向了它的身边。他握紧绳索的手心磨出了血,手背的青筋几乎要爆裂。
他曾经猎杀过黑熊,驯服过烈马,和堪比阿玛狄斯那样强壮的骑士掰过手腕,也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可怕的力量,以完全碾压的态势,即便是十八个人与十八匹马一起也快要被摧垮。
他看到身旁一个又一个同伴被拉下了马,从沙丘的一边被拖拽到另一边,他们也仍然死死抓紧,盔甲被摩擦破裂,满脸都是沙子和血,嘴边不停喊着“风干肉”和“风玫瑰”……
不知道为什么,亚伦斯就感觉眼眶有些湿润,热血仿佛浇灌了他,蒸腾炽热。
父亲和高弗雷叔叔总说,罗斯里克人是贡多莱王国最勇敢的战士。他们生于玫瑰的山谷,有玫瑰一样的高洁,亦有荆棘一样的尖锐与不屈,即便躯体被敌人折断了,花瓣被践踏在脚底,也要用最锋利的棘刺让对手遍体鳞伤。
也许,这就是罗斯里克人。
也许,这就是风玫瑰的愤怒。
“亚伦斯大人,”
他感觉到有一双雪白柔嫩的小手握住了钢锁,尽管那双手显得那么娇小,但是却给了他一种莫名的勇气。
“亚伦斯大人,我想要和你并肩战斗。”她说道,扬起了坚定的脸。
“所有人都在和我并肩战斗呢,尤莉娅。”
此时此刻,他并不是孤独的。
他的侍者普罗门在战斗,他的叔叔高弗雷在战斗,他的风骑兵在战斗,他的小侍女尤莉娅也在战斗……步兵们抓起了长矛,奋力投向战象硕大的脑袋;射手们拉满弓弦,弓矢奔向了它的双眼;伤者在祈祷,甚至挣扎着想要帮忙。
“战斗啊,罗斯里克人……战斗吧,罗斯里克人!”
亚伦斯又有什么理由放弃?大家不正在战斗吗?远处的伤者们失去了双腿也在高举着属于风玫瑰的战旗。
在风暴中,他闻到了故乡的花香,他不是也发誓过要为家族的荣耀而斩尽天下恶龙吗?
“拿出你们的勇气吧,罗斯里克人!”亚伦斯声嘶力竭,“胜利属于风玫瑰!”
奇迹发生了。
百战狂沙,重伤的战象终于开始步履蹒跚,象轿从背上滑落,坠落在地上,连同象夫一起粉身碎骨。
木片在飞扬,战象在哀嚎,人们在怒吼。
人类终究战胜了异兽,它沉重地倒下,震起满河的波澜,它如同山峰在崩塌,压毁好几棵胡杨树。
最后,那些顽强的树干就像利剑一样穿透了它那庞大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