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钥匙开门,顺手打开客厅的灯,杨大伟长长舒了一口气。
今天好像做了好几年都没做完的事,走了好几年都没走完的路。很久没这么累过了。
一路上,肩上腰上和腿上好似都被绑了十斤重的沙袋,沉甸甸的,唯有回到这里,他才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宁。
说来这要感谢师兄丁然,若不是他偶尔会来这里躲一下妻子的埋怨,住上个一两天,给这里增添了一点人气,杨大伟觉得自己这些年或许要活得更为艰难一些。
房子和家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我要去趟洗手间。”
耳边传来钟小丫的声音,杨大伟下意识点头:“去吧。我不急。”
“可是我急。所以你能把我手松开吗?”
杨大伟低头看了眼,脸上一红,慌忙把手松开。
对此,钟小丫出奇地没有出言讥讽,而是神色平静,走向了洗手间。
在关上门,听到杨大伟也进了自己房间之后,她才将身体靠在洗手间的门上,忍不住用凉一些的双手去给自己快要能蒸鸡蛋的脸庞降降温。
比起钟小丫,其实杨大伟也没好到哪里去。
回到房间,关上门,打开灯,没有换鞋,他坐在床边,将疲惫的身体重重摔在了柔软的床垫上,而后举起那只汗都没干的手,看了又看。
作为一个单身三十年的老处男,今天是他第一次和异性握手,第一次感受到那种柔软与温度。
怪不得以前那些宿舍里的那几个牲口节假日的时候那么喜欢玩女朋友那边跑。确实比和自己这样的糙汉子在宿舍打游戏来得要有意思。
说起来,钟小丫长得似乎还算挺好看的?如果有这样一个女朋友,宿舍那帮牲口应该会很羡慕嫉妒恨吧?
就在心思开始随着心猿意马往一些不该去的方向驰骋时,杨大伟的眼前忽然闪过了钟小丫仰起头看着自己的样子。
那个小女孩,她是那么的信任我。可我居然……呵呵,单爷爷说的对,我其实从来都不是一个道德圣人。
没有任何犹豫,杨大伟用那只还残留着少女温度的手,给了自己重重一个耳光,清脆而响亮。
借着这阵疼痛,杨大伟摆脱了来自繁殖本能驱使的欲望。他坐了起来,甩了甩头,掏出了手机,继续看着杨晓丽发给他的信息。
其实在看到这条信息的第一时间里,他一点都不像是表面上表现出的那么平静,而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路变成了一只已经膨胀到极限的气球,可边上仍有一只打气筒在给他打气,似乎下一刻强大的气压就要将他的整个人给撑爆。强烈的破坏欲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他差一点就想要站起身来去破坏周身存在的一切。
可也就是这个时候,来自钟小丫那双手的柔软与温暖将他从歇斯底里的边缘给拉了回来。
他当时是想要和钟小丫说一句没事的,可是心中强烈的不甘阻止了他。他心中埋藏积蓄了这么多年的愤怒早已聚沙成塔,并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被化解的。
他当时有想过立刻给杨晓丽打去电话。
他想问问杨晓丽,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问她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导致他这二十年过得是怎样的一种人生?
他想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所有负面情绪,一五一十地将之理给她听。
他想指责她,想像个键盘喷子一样谩骂她,对之吐出他所知道的一切的脏话。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因为仅存的理智告诉了他,在那件事情中,杨晓丽同样是一个受害者。
这也是他过去一直没有敢向杨晓丽坦白的原因。
他无法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向杨晓丽解释他的动机。
他没有办法去告诉杨晓丽,她的父亲其实并不是她所以为的好父亲,而是披着一层人皮的禽兽。
杨念桐已经毁掉了他的人生。他不想再让杨念桐再毁掉杨晓丽的。即便这件事最终有一天会被揭露,但这个人不应该是他。
这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他在为自己曾经想要对杨晓丽意图不轨的行为的一种赎罪。
可现在,这种障碍已经不存在了。
既然杨晓丽一直都知道这件事,那他也没有什么好值得顾虑的,也是时候向杨晓丽说上那一句迟来了很多年的对不起。
只是看着手机,另外一个念头从杨大伟心底浮现。
要不要让杨晓丽出庭作证,将杨念桐绳之以法?
可是这个念头刚一露出水面,就被杨大伟再次按了下去。
他很清楚,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当时也没有保留有任何的证据,光靠杨晓丽一个人的证词,想将杨念桐送入监狱,着实有些异想天开。毕竟法律讲究的是真凭实据,不可能仅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辞,将将另一个人送入监狱。
更何况,如果他非要这么做,那他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就是说服杨晓丽。可他能做到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逼迫杨晓丽检举自己的父亲这种事,从根本上就不符合他的道德与情感。
即便就是做成了,他也显然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快乐去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就在这时,杨大伟忽然发现了一个一直被他忽略的问题。
杨晓丽如果从一开始句目睹了那一切的话,她这些年又是怎么过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