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盈大地,荫野高岗。
半空云裙之下,葱郁的林叶线起伏翻涌,风仿佛吹动着群山。
在其中那座最高耸入云的山的西向腰腹间,有一块向外飞凸的断崖,不受山树的阻挡,远望的视野极佳,感受到的清风夕照亦无比新鲜。
橘黄色的冷光覆盖在裸露的灰色岩块上,西方的光源已经渐渐黯淡,地面的阴影随之加深加重,悲凉的旷野即将步入黑暗。
“仿佛就要失去光明的希望!”
阴影之上,断崖处直面夕阳的地方传来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这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绝望的哀鸣!”
区别于先声者的凝郁,接声之人音色细腻,如水滴,如铃叮。
断崖边,一男,一女。
男先声者苦笑一声,并没有马上回应女同伴的解读。
“世人知道,光会在第二天重新踏上前一夜被它抛弃的土地,所以他们从来不会想要去珍惜这天无代价的馈赠。”
这天最后的无代价馈赠还在照亮断崖上的二人,只是它无法从二人的脸上读出任何回馈的信息。
夕阳前,男人戴半截龙虎面具,女人佩半截凤鸾遮纱。
“既然明知道无法从受惠者手中得到任何回报,却依然日日如斯,晨起夕落,执天者若不是愚笨迟钝的傻子,想必也是心如磐石的痴人,可赞他初心不改,也可笑他不知变通。”
女人的粉唇皓齿正对着执天者的方向,而言语中隐含的深意更类似她自己向后飘摇的长发,朝向完全不同的地方。
男人仿佛已经听明白女同伴的话另有所指,厚实的嘴唇微微一抖,却也没有辩驳。
一股诡异的乱流从西边侵袭而来,男人的短发长袍,女人的长发短袍都有一瞬间的失控飘动。
两个人都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惊动,凝望的眼神依旧深沉,一动不动。
光晕弥散的夕阳中间出现了一个黑点,两个黑点……一系列的黑点,黑点增多的同时在逐渐增大,就像一块美玉沾染上了肮脏的污垢,让人看着难受,只想马上挥挥手抹去它们。
黑点当然不是夕阳里冒出来的。
“他们来自西方,看来数量不少,也许是一个侦察团。”
女人的身躯被白色的光晕笼罩着,凌厉的双眼观察着前方的来客。
“西方大陆的人本不该站在这片大陆的西方。”
男人的双眼已经冒出火光,女人侧过头望向已经无法捕捉到准确身形的同伴,用平淡似附耳呢喃的声调低语道:
“那么,就让他们的侵略脚步在这里停下,让中洲大陆的苦难,止步于东方!”
一股稳定的气流向西边席卷而去,断崖上的女人在寂静的夜空中茕茕孑立,双手抬起在腰间,双掌曲握在胸前,似祈祷,又不发一言,明眸轻阖,眼睫化入了无光的虚空。
中洲北陆第一高山-云霄山西向二十里,一队四十五名空中侦察甲士掠过丛林上空。
夕照甲背,飞鸟环聚,颤鸣不息,人歌不止。
“帝西速团,开拓东土之先遣军,三月斩东山,五月跶灵霄,七月埋万人……”
“万顷中洲,安居好地方。南陆有沃野,北陆大草原,男奴壮劳力,女妇夜慰安,人生好风流……”
鸟背上的灰衣甲士们欢歌笑语,队列前方的一位驭鸟者也忍不住哼上两句:
“这边风光独好,有山有水有姑娘,有牛有羊有财宝,有田有树不缺粮,得胜回家笑对娘……”
“哟!傻库比这歌唱得好生有孝心,听着怕是中洲人都要感动得落泪噶!”
鸟群中嘲笑声四起,被叫做傻库比的驭鸟者气得满脸潮红,大声骂道:
“笑什么笑!学着中洲话笑知不知道害臊!”
“讲得好像你自己现在说的不是中洲话噶!”
鸟群中又是爆发出更大的哄笑声,被嘲笑者傻库比顺着风声嘶力竭地吼叫,却一句话都没能吼出声音,只得厌恶地别过头,恶狠狠地踹了一脚战鸟,战鸟悲鸣一声后加速脱离了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