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中刀之处的肉剜下了一块,再加上我这陈年老酒,你才捡回了一条命。红鼻子老头说到这,转头看了看船家说道:还要谢谢船家救了我们,不然的话,咱们老少三人可要给洛神娘娘殉葬啦!哈哈!
转过身来,冷傲然躺倒在那,呆呆的,双目无神,连个谢字他都没有说。因为就在此时此刻,他脑子里乱作一团,一幅幅画面从眼前闪过,他的恩师冷宏,小师妹,还有师娘,再接着便是明成雨,不管怎么说,明老前辈是死在自己的剑下,一想到这,他再一次想到了“绘荷”,想到了绘荷看他的那种愤怒的眼神。冷傲然彻底绝望了,捡回一条命又能怎样,人活在这世上,迟早还不是要死。在他眼里,落凌风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是他这些年来拼命练剑想要亲手杀死的仇人,就在不久前,有那么一会,他以为自己可以超越这个人,可当他看到老怪物与明老的惨烈之战,他才发现,自己与这些老一辈的人物究竟是差了多少。速度,力量,乃至一招一式之间微妙精确的把握,差了太多。与落行云的两次交手,胜了,但却很侥幸,只是因为自己不怕死。而落行云的机关算尽,狡诈凶狠,差点让自己死了几次。
自己究竟要干什么,从哪里开始,这些问题在冷傲然脑子里想过了无数遍,想到头来,却发现,好累!好累!好想就这么躺着,躺着!也就在这时,红鼻子老头递过一个羊皮袋子,冷傲然喝了几口之后,发现喝酒是一个不错的法子,冷傲然便一直喝下去,只要是不动的时候,他都会喝,小口小口的喝,一天不到晚,一整袋子酒便喝光了。而红鼻子老头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一老一小用木梨拖着不能动弹的冷傲然,就这样三人便结成了伴,起初的打算是进洛阳城,可还没到城门口,便有人陆陆续续的往外走,一打听才知道,城门已关了好几日,有说兵变簒朝的,也有说天子被劫的,总之是进不去了。绕到城北门,还是如此,再后来,三人便在草棚安了家,凭着红鼻子的酿酒手艺倒也把日子糊弄过下去了。
光阴虚度,转眼便过了半月,这一日下午时分,傲然喝了三碗酒,浑浑沉沉的便睡着了。在梦中,师傅摸着他的头笑了,小师妹在一旁又蹦又跳,远远处,绘荷正向自己招手,旁边站着明老前辈,还有驼背的管家在咳嗽,这一切都在眼前,很真实,仿佛用手便可以摸到。突然间,他耳朵里传来了喊救命的声音,起初不太清晰,可到后来却是越来越近。冷傲然从梦中惊醒过来,抬头一看,才发现不远处路正中停着一辆马车,前后都已被十几个骑马的官兵团团围住,路上正有一个粉衣女子正向草棚跑来,救命便是她喊的。粉衣女子惊慌失措的跑到傲然跟前,跪倒在地,哭喊着壮士救命。脸上泪水汗水直流,早成了个大花脸。但隐隐间却看得出来,此女子颇有几分姿色。冷傲然恍若未闻,端着破碗便进了草棚,仿佛对自身以外的事漠不关心。
马啼声响,一众官兵赶到了草棚前,为首之人坐在马上,着皮甲,头戴铁盔,似乎是一个校官,只见他大声喝道:奉刑部令,捉拿阉党,如有抗命,就地正法。
冷傲然端着满满一碗酒出了草棚,拔剑在手,斜扛肩上,此时似乎还意犹未尽,抬手又喝了一口,他的注意力全在那碗酒里,更本就没听见马上那人在说什么,对着这些人,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声如洪钟,这一个滚字,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大胆狂徒!校官喝道,这回是真怒了,气得脸上肉皮直抖。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说话之人细声细气,像是底气不足一般,听起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说话,可寻着声音一看却是个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浑身被绳捆绑,两旁兵士押着,跪在地上,只见他连连在地上磕头,脑门都碰破了,直流血,嘴里还在重复着“大人息怒”话到最后他又急急的说道:大人!大人!小人还藏有一百两银子在宫中,只要大人肯放在下的小妹一条生路,小人一定想办法全数奉上,还有诸位弟兄都有,都有。
校官紧绷着脸,心思却是活动开了,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嘿嘿笑着骂道:阉狗!你说的话谁信,银子藏在宫中,我等怕是没命花吧!
大人,大人!这个中年男人老泪纵横在地上挣扎着说道:大人明鉴!小人所说句句当真,这笔银子攒了好几年,原打算给我妹子赎身的,可没等到就。。哎!小人在宫中只不过是个没地位的老奴才,从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望大人念我年老体弱,孤苦无一的份上,就放过我这唯一的亲人吧!大人!中年男人话说到此,早已泣不成声。
时过,日偏西头,血色残阳,风萧树叶落。一个老太监相拥着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在哭泣,这一对苦命的兄妹,不知道如果逃过这一劫,下一次又会是什么凄惨的命运在等着他们。
校官面色温和了许多,不知是因为这俩人的命运让他同情,还是因为有一百两银子的缘故。他“嗯!”了一声后说道:好吧!就放这个女人走,至于你的话,我等只负责捉拿送交刑部,其他的事,就看你的造化啦!。校官回头瞪着眼前的冷熬然说道:这个狂徒,却是要拿下!来人那,给我抓起来!
中年男人大喜过望,趴在地上直磕头,忙说道:只要肯放过小人的妹妹,大人一切自便!。这时候,似乎!他忘了刚才是冷傲然站出来替他妹妹挡下这些人的,哎!算了,不说也罢!
哈哈!冷傲然大笑着,一口气干了酒,摔碗在地,一时间,豪气顿生,抬剑在手,指着面前冲上来的这些官兵喝道:不怕死的,全给我上来!
霹雳啪啦一通,剑光晃动,别看冷傲然拿的是一把缺口生锈的钝剑,每出一剑,在场之中必有一人连手带刀齐腕而断,通得敖敖直叫,地上打滚。刚开始,校官不以为意,总想着这么多人还会拿不下一个醉汉,可结果却是,不到一时三刻,自己十多个手下,已有七人瘫倒在地,痛得直哼哼!
校官使的是一杆长枪,早年间跟随一个卖艺人跑了几年江湖,学了几手枪法,后来便进了军营,平贼乱时打过几回,混着混着便有了起色,有了今时今日地位。要说枪法也不含糊,快准狠,毕竟是战场上练出来的,两人一交手,冷傲然便吃了短的亏,近不了身,只能闪身毕让,十招已过,校官却是卖完了不多的招数,没了后手,毕竟他学得只不过是些零散的招式,再说回来,战场之上的冲杀,靠的是战阵之术,生死拼杀只不过是一两招之间事。到后来,校官却是慌乱了,长枪的挥动却是跟不上眼前之人的忽东忽西的身形,到得这时,也想不了那么多,校官一声大喝,几个大步追上前来,挺枪便是一个直刺;冷傲然也是同样的动作,迎上前来,抬剑便是一个直刺,一侧身,两人擦肩而过,枪刺了个空,冷傲然却是剑上滴着血,校官持枪左手齐腕而断。地上又多了一个人在那痛嚎。
滚!冷傲然嘴里说出的还是那个字。
一众官兵吓得连马都不敢要了,相互搀抚着,跌跌撞撞往回跑。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中年男人趴在地上,满脸堆笑的说道。旁边跪着的粉衣女子却是抬头呆呆的望着眼前这个黑黑瘦瘦的男子,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小人与舍妹真是无以为报,不过我宫中还藏有一百两银子。。。
“滚”冷傲然大声喝道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便听见了一个“滚”字
只不过这一回,冷傲然“滚”字喊得更大声
该走的人都走了,草棚的桌子前坐着冷傲然孤零零一个人。手中那只破碗里装满了酒,刚才居然没把它摔碎,也算是难得,不远处路边还停着那辆马车,几匹马在那悠闲的吃着草,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一样。冷傲然喝完了碗中的酒,放下碗,手中的剑却是捏得更紧了,他笑了,哈哈大笑,因为他想通了一件事,那便是路要走下去,只有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