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陵州，白无谷。</p>
山高谷深，黑石白草，凄风夹着雪雾，向天地间铺开一幅焦墨图卷。曲曲折折的山径隐匿在怪石嶙峋之中，千岩万转，不知深向何处。</p>
白无谷原作白芜谷，远望如终年积雪，实则遍野为白草覆盖，因此得名。</p>
后来有外地商队入谷，大多不出不归，犹如凭空消失。更邪的是，此地昼不见日，夜不见月，人还没入谷便混淆了方向。识途数十载的本地人畜，都难以辨明谷口准确的位置。十支队伍来，只有二三能寻到入口。</p>
故有传闻说，此地本不属于人间，而是隔三差五才开启一次的鬼门关，看似有，实则无。由此，渐渐讹传为“白无谷”。</p>
然而山谷虽凶险，却不敌人心险恶、战事催逼。这一着，唯有铤而走险，才有可能保留薪火，再起东山。</p>
进谷已过月，种种迹象表明，这个选择是正确的。</p>
驻扎在山谷深处的人仍在紧锣密鼓地修建关塞，在这繁忙琐碎之中，一个身披蓑衣的身影匆匆步入新建的白无山城，无人注意。</p>
他飞檐走壁登上楼阁，悄声抵达最高层，翻跃栏杆入室。</p>
楼中那挺拔的背影纹丝不动。</p>
来人跪地道：“回禀宗主。云雀，失手了。”</p>
背影无动于衷，那信使俯首不言，静静等待着他的指示。</p>
楼外云雾之间传来羽毛扑棱棱的声响，竟有人在不觉不察之间来到此处。</p>
信使暗暗惊叹对方功力，循着声音的来向瞥去。便见楼前栏杆处落着成群飞舞的白鹭，大展羽翼如云似雾。其间恍惚伫立着一位姿容神秀的白衣仙人，在这荒芜深谷之中，美得幻梦般虚实难分。</p>
白衣仙羽扇轻摇，叹然回望信使：“原来如此。”</p>
信使只经他看了这一眼，竟像被抽了魂似的呆住。</p>
好一位比传说更似传说的人物！通身无一处不若神笔勾勒，倾世绝伦只应天上才有。眸间淡淡地一顾，就令多少人甘愿为他生、为他死。传闻竟有人偶然见他一面，便当众自毁双目，直说今生所见至此满足，再无所求。</p>
旧日八州仙坛之首，如今犹是尽揽风华。</p>
信使甚至忘记自己还在待命，痴痴凝望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清醒过来，叩首：“拜见何堂主！”</p>
“去罢。”白衣仙嗓音空灵，犹如钟磬。</p>
信使讷讷退下。</p>
座中背影缓缓转来，厚重的辽肃宗青金赤长袍在地板上拖动，深目黑洞洞望向白衣仙人，浓眉低压，神情清冷。</p>
“何堂主只有一句‘原来如此’？”他问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