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兰宫没有应答。</p>
“亮堂。”杜广平自己答道，“太阳一晒，亮堂堂的好看。可是要不了多久，雪就晒化了。”</p>
蒋兰宫望着雪地，眼底的泪结成冰晶。</p>
他到底没有轻信杜广平的话。</p>
可杜广平却说对了。</p>
长白天池之上，杜萦回醉后搂着他，表白气吞山河。</p>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p>
多年相伴，恩义相通又有何不可。</p>
蒋兰宫但愿听到杜萦回堂堂正正告诉自己。</p>
清醒理智地宣告他配得上。</p>
结果只是但愿而已……</p>
“兰宫怎么哭了？”杜萦回的酒还没醒，一味俯下身去擦拭他脸上的泪。</p>
蒋兰宫哽咽着，勉强露出一丝笑容。</p>
“我也……”他说到一半，捂住嘴巴。</p>
原来在对方心里……自己不过是和花和酒一样供人赏玩的风物。</p>
明里只说知己，醉后却能动情。</p>
清醒的时候说不出口，是怕人当了真罢。</p>
蒋兰宫有那么一刻，祈盼杜萦回只是不会说话。</p>
心悦汝兮，汝可知？</p>
——吾知之，吾亦然……然而……</p>
次日他望着明镜似的天池水，抚过杜萦回的脸颊：“亚父可记得昨夜对我说的话？”</p>
“兰宫别闹……”杜萦回被他撩得发痒，“难道我又失态胡说了？”</p>
蒋兰宫笑着收回手，望向天边。</p>
原来什么样的山盟海誓，都可以酒醒之后，忘得一干二净。</p>
不过是开败的花、饮尽的酒，供人赏玩一时罢。</p>
亚父和别人，终究没什么不一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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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兰宫在铁门上下摸索，手掌湿凉。</p>
“我曾经哪里对不起你……”他轻声说。</p>
洞牢中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重复。</p>
蒋兰宫心痛如绞，低头抵在冰冷的铁门上。</p>
只身盗印入魔窟，忍辱冒死下荆州，即便明知没有回头路。</p>
“为何……为何你要逼我……”他不甘心地问着，“为何我杀了祁广羽你也不肯信任我，为何要对我恶言相向，逼我在众人面前献舞？”</p>
他猛地抬起头来：“为何只有我委身之后你才肯对我如初？！”</p>
空寂的洞牢中没有回答。</p>
“你到底在试探什么？”蒋兰宫贴着厚重的铁门慢慢滑坐下去，“为何不肯明说？”</p>
剧痛中断了蒋兰宫的思绪，他想不下去了，呼吸愈发艰难，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p>
“亚父……亚父……”他伸手在洞牢的石壁上摸索。</p>
他仿佛看到被锁链钉在牢中的杜萦回，却是前生的模样。</p>
那个“杜萦回”被锁跪在地，而他的身前血肉模糊的一片中摆着一颗头颅。</p>
那是十几岁的蒋兰宫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