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正文
第五章
【一】
从遭遇青丘那雌雄莫辨的丫头子后，我被爹爹拘在黑屋子里有些奇怪的梦境，从此不属于今生不哗的记忆或叫做什么的片段便开始上演，就如爹爹设若不肯说什么我便也问不出一般，这些幻境不哗我先是不当回事而后是不好意思，便也一直禁言。
爹爹不曾问过，他一味专注于那幅名为《行乐》的画轴，而不哗我的梦境也离不开画轴上的帝君帝后，摇头，不哗不曾起过偷觑之心，爹爹画轴上的帝君帝后与不哗也并无甚干系，不哗如是想。
一日一日的去了。不哗在双刃作一枚人类，被呵护着，食着东刃的祝余草儿，日夜与迷糓木气息相合，身为人类，不食五谷杂粮却也寡欲，寡欲的人在果真得之爹爹将不哗内定给青丘的丫头都无任何气恼。爹爹不问，不哗便也任爹爹好奇去、暗喜去、感叹去···
这日，是冬初一，昨薄暮时分爹爹喜滋滋回来，是夜便开始有雪珠儿如轻羽似落不落的，现下，那雪珠儿潇潇洒洒间，双刃峰便如披蝉翼，生出无际无涯的空灵来。而因了这雪珠儿，从双刃下望，那一层层淡下去的皆是不绝的峰峦，迂回的河流。我的生辰便在今日了。
也不过卯初罢了，我便早早儿醒来。本该暗淡的一线天际，因了雪的飞舞，已是叫人再睡不稳觉。
睁开眼，榻边的迷糓木高几上，有一只素常见惯了的黄花梨嵌骨描花托盘，托盘里置放着一套锦袍，另有一只做工精细的紫檀木盒子，想来便是老爹爹昨日特特强调了几次的特别贺礼了。想着昨日爹爹的神情，我不觉打了个寒颤。忙不迭错开目光，拥被而坐，坐看那只一探手便可触碰的黄花梨托盘，老古的物事，精致的雕工，被爹爹小心对待的物件，一如后罩楼为数不多的几件古物，【如小厨儿的那些铜炊具，如爹爹珍藏的画轴。】总也叫不哗怀疑它的处处来历。
一只托盘，年复年的留在不哗眼前，爹爹珍惜的物件，不哗无来由也小心对待。变化的是生辰日的锦衣，一年一套，质地一样，颜色不同，做工精美，花纹繁复，爹爹总也感叹为人的好处是一日一日的便长大了。哦，不哗暗自摇头，我对那套锦袍甚是不满，一年也不过穿此一次，真不知老爹爹何苦要费这番心思精力。我已是习惯葛布袍与皮肤间那种微麻微痒的温柔触感。觉是被阿娘一双有了老茧的手在呵护着，也如情－人在用香唇触吻着，如此想了，连那小件儿都与这葛布缠－绵熨帖起来。
我甚是嫌弃的两指捏了锦袍一角，锦缎滑腻如鼻涕，甚是恶心人。不知爹爹何时开始准备一年一次的锦衣，穿一次后那些锦衣又去了何处。
我便扎撒了手脚，不愿这锦袍触碰我的肌肤，才想对那只紫檀木盒子伸手，不期爹爹飞来一脚，我一惊，下意识两手兜胯，气的脸都红了，恨声吼，“爹爹是何居心，莫是要不哗将来不能人道？”
老阿爹‘哧’就笑了，竟然是愈想愈笑愈发的长须直抖，我生生儿被爹爹笑得有泪从眼角滑出。老阿爹一怔这才拥了我边给我拭泪边叹息，“不成想，不哗今日也懂得生珍惜之情，甚好甚好。”
我闪脱爹爹，暗自腹诽，“甚好还愈下黑手，阿不，是下黑脚，将来果真不能人道看阿爹你怎么处。”
我那老阿爹许是听了我的心声，愈发笑的见牙不见眼，连声催促我打开锦盒看看。
老阿爹的目光追随了我手的动作，倒令我小心翼翼起来，这只紫檀木盒子，周遭浅饰云蝠纹，中心透雕并色染了一对红顶、白羽、黑尾、长腿的交颈鹤夫妻来，一鹤微仰首，似被那方蓝天、白云，盗去了注意力，另一鹤依恋的贴了对方的身体，穿颈而过的鹤首则微侧了望自己的伴侣。鹤眼饱含深情，鹤嘴微张似含了笑意在里面
紫檀木长条形的身体，四角已被打圆，倒如人历了千年沧桑与大劫难后将锋芒遮掩后的圆润与模糊，那味道犹是厚重。
在老阿爹屏息等待中，我也是绷紧了肌肉，反倒是手脚僵硬的几欲将盒子甩出去，待打开看时，不过两方条形极品白籽玉。尽管‘白如截肪’。我颇是失望，几欲重重搁置。见老阿爹那神情又甚是不忍。
我瘪瘪嘴，不屑的话依旧脱口，“不过两块璞玉而已，爹爹甚小气了些儿。”
头上又挨了爹爹一掌。
“还有三载，不哗你便弱冠了。”
我点头儿。
“这白玉，爹爹意思是不哗你要亲自打造出两枚簪钗来。”
我将爹爹深望了一眼。
【二】
我知晓爹爹意思，这两片白籽玉，所谓一簪一钗，一为下聘用，另一才是我加冠礼所用。我便懒洋洋答，“不哗知晓了。”
我从未曾想过有一日会因了这玉被爹爹呕的差点吐血，老阿爹日日催促我琢玉。难怪那日爹爹的目光慈祥到颇不寻常。到底儿爹爹将我给‘礼让’了，到底儿我被人给惦记了。是被青丘那小丫头片子。我便磨牙，直骂，‘小丫头，那日被爷弄到手了，看爷怎么收拾你。’
我自是没去想青丘离此处，相隔两千五百五十里，小丫头家要有多大能耐才得以找寻到我的下落，又是以怎样的法力知晓老阿爹的山神元身身份才将目标锁定。那又是怎样的因缘叫她只一眼便钟情于我。
我只晓得梦中老帝君的美人儿，冷艳时如冬日里傲雪的梅，妖娆时如春天－怒放的桃，更有承欢时缭－绕而来的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儿，那香似梅似熏草似川穹，细细想又不全是。我都替老帝君可惜了的，便算桃花依旧，依旧的也不过桃花尔。
哎－－－
年年，我的生辰，爹爹会将一应公务搁置，带我去吃杯水酒来。只是今日的此时，那雪珠儿已是由原先的飘逸转而变作雪雾，杂着风，寒气很足的样子了。
阿爹送我的生辰贺礼，年年也就满足我一个愿望，（自然是在情理中的，）而我亦是从未曾难为爹爹。
今日因是明白自己确不是爹爹亲生子儿，单这性格貌相便知。我便捏了爹爹的手，与爹爹在后罩院儿的十字甬道上漫步，我甚认真的说，“爹爹，不哗单想知晓儿的身世出处。”
阿爹身体一僵，那背似乎就有了些儿佝偻，老阿爹将一双似喜似悲的眼透了雪雾。我倒被爹爹给弄的不敢催促。我便任阿爹整理思绪，我们则继续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