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而这一夜对于泰和村的村民们来说,注定无眠。
孟阔拎着那个陪伴了二十多年的青铜酒壶从房间中走了出来,站在院子里,灌了一口酒,仰望着满天繁星道:“兄弟,你知道么,你儿子长大了,成大小伙子了,而且和你长得真他娘的像!就连那股倔劲都一模一样!兄弟,放心吧,就算这一路上真的不太平,就算我死,我也一定要让你儿子好好活着!我老孟看人最准,他以后肯定比咱哥俩有出息!”
又灌了一口酒,孟阔走出了小院,来到村口的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在星光的照耀下,一道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
午夜刚过,寂静的小村中便开始有了走动的人影,毕竟大家都很清楚,等天亮了,就该出发了。
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一段完全未知的生活。
吴征自然也睡不着,半个晚上都在和那口箱子说话,诉说这些年来自己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不知不觉中,天边已然露出了鱼肚白,黎明的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户,照在吴征眼前的箱子上,似乎在提醒他,是时候出发了。
吴征合上箱子,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绳子,将箱子系在背上,手中提着那把大弓,大步走了出去。
当他来到村口的时候,人已经出来的差不多了,年过六旬的老村长正安排着村民将各自的行李放在几辆板车上,以及给老弱妇孺安排可以骑乘的牲口。
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大家都很安静,甚至安静的有些过分,就连那些还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居然都不哭不闹,只是茫然的眨着大大的眼睛。
吴征将箱子和大弓放在了一辆板车上,虽然想到箱子会受到一路颠簸而有些心疼,不过他同样很清楚,若是他背着箱子,一旦遇到突如其来的战斗,势必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吴征走到大石旁边,在半个晚上没有说话,始终静静看着人群的孟阔身边坐了下来。
“孟叔,天天拎着那个酒壶,酒就那么好喝?据说出行前都应该喝口酒,给我也来一口?”
“去!小毛孩子,来个屁来!”
孟阔骂了一声,屈指在吴征头上敲了一个爆栗。
这一下虽然敲得吴征很疼,不过他却笑了起来,因为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孟叔。
看着吴征咧嘴笑,孟阔也笑了,伸出他那粗糙的大手揉了揉吴征的脑袋。
“小兔崽子,到了图兰城,咱爷俩再好好喝一壶!”
吴征笑着点头,道:“说好了啊,不许反悔,我还等着你给我弄一只比疾风金狼更好的魔兽呢!”
孟阔也笑,喝干了酒壶中最后一口酒。
人,终于齐了。
孟阔身形一展,从大石跳落地面,双脚落地,发出“咚”的一声。
“出发!”
这支由泰和村八十八户,三百多人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正式开拔,随着这支队伍的离开,也就意味着泰和村这个宁静的小村,再也不复存在。
没有了人的村子,还叫什么村子?
真到了要走的时刻,许多村民的眼圈都泛了红,特别是一些稍稍上了年纪的人,更是一步三回头,似乎想要将这个他们生活了一辈子的小村,牢牢的印在脑海之中。
直到队伍走出村子五六里地,一切都还风平浪静,许多村民都在想着,为了孟阔的一句话,整个村子的人就全都舍家撇业,到底值不值得?在他口中很可能会让村子面临灭顶之灾的危险,到底会不会真的发生?
而在村民们心情复杂的思索着诸多可能的同时,孟阔则始终都在和老村长交代着一些事情,在他口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两个字,便是“吴征”。
“张伯,到了图兰城,你去找一个叫做杜君的人,放心,这个人很好打听,他会安排咱们村里的人,你额外告诉他一句,就说吴征是我孟阔的干儿子,让他帮吴征弄一只比疾风金狼更好的魔兽,还有……”
孟阔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心中咯噔一下。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即便自己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最好的安排,但他们居然还是来了。
孟阔恭恭敬敬的对老村长鞠了个躬,然后转身走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却连看,都没有看始终注视着他的吴征一眼。
此时此刻,对于孟阔来说,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他只希望对方蛮师的实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希望自己能够将这些敌人尽数击杀,不让任何一个蛮人追上这些村民。
虽然,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就算他抱有死志,也同样无比困难。
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目送着孟阔的那宽厚的背影,除了吴征。
吴征没有动,即便他明明看见孟阔已经离开了人群,去迎接一场惨烈的战斗,但是他却仍然没有动。
直到孟阔已经走远,那些眼中还泛着泪光的村民用无比愤怒,无比不解,无比失望的目光盯着他看,他也没有动。
直到终于有人忍不住骂他白眼狼,没良心,混蛋,禽兽不如,甚至将手中一切可以扔出去的东西朝他砸去,他还是没有动。
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蛋清,蛋黄,菜叶沾了一身,直到这支队伍再次迈开了脚步,却仍然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