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九坐在门槛上,慢慢的将一杯热茶喝完,笑着说道:“多谢小哥款待,不若我给你卜上一卦,权当谢礼。但不知小哥可有什么想问的?”
“您会卜卦?”苏子涯将信将疑,但有人能与他说会儿话,让他空落落的心慢慢轻松下来,“请问您用什么占卜?我家只有箕帚。”
烛九摇摇头:“我的占术,不必借助这些外物,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道,万物故相自理,人与万物本为一体,看万物当识人也。”说着他指着街面的矮墙说道:“这道矮墙正挡了你的视线,而小哥你却站在门口一直不动,怕是心中所想所愿难以达成呀。”
“我,我其实也没什么心愿。”苏子涯连连掩饰,不想被陌生人看透心思。
烛九接口道:“小哥站在单门前,看来是想走科举这条独木桥。但恕我直言,小哥虽生得面白如玉,但中堂无魁星相照,怕是不但无缘科举,还要遭一场无妄之灾。”烛九看着苏子涯脸色苍白起来,又说道:“你眉目如剑,应是有武皇之福,后半生会弃文从武。但你唇薄泛白,亲人缘不旺,恐要孤独终老。看你骨骼奇特,不像是凡中俗人呀。而你心如璞玉,面色也带了福相,遇事也会逢凶化吉的。听小哥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像是兴庆那边的人。”
“我原在兴庆那边住过几年,后来祖母过世,我母亲带我前来奔丧,便在这里住了下来。”苏子涯稳了稳心神,低声说道。
“我也是兴庆人,来这儿是寻访一位故人的,若小哥以后再回兴庆,或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我住幽路,全名烛九阴。”烛九呵呵笑着,将手边的包裹放在苏子涯面前,“我还要去办些事情,不知小哥能不能帮我保管下包裹?”
“这…”苏子涯有些为难,说道:“怕是不太方便。”
“只不过是些旧衣服罢了,”烛九说着将包裹打开,露出几件旧衣,“也就一个时辰我便来取。”
苏子涯只得应了下来,看着烛九渐渐走远,不由的在心里琢磨他说的那几句话,“不过是个疯子胡言乱语罢了,有什么好在意的,什么不像是凡中俗人,我本就是个俗人,大大的俗人,一心想着出人投地,除了科举还有别的路子吗?”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去做这件事,便不再去考虑能不能得偿所愿,又拿出论语将前面几章温习了一遍。
他刚提笔写了几个字,就听门口一阵喧嚣,只见几名衙役破门而入,不由分说把他摁在地上,又有几人进屋搜出烛九留下的包裹,高喊道:“找到了,就是这个。”
苏子涯挣扎着问道:“请问几位都头,小生犯了什么罪,竟然老动几位都头在此大动干戈?”
一个脸色极黑的衙役说道:“你可叫苏子涯?”苏子涯点头称是,又听那人说道:“你杀了通判大人的侄子,现被人揭发了,有什么事到公堂上说去吧。”
苏子涯连声喊冤,被那些衙役狠狠的踢了几脚,疼得患不上气来,被人带到公堂,直接掼在地上。公堂之上人曹怀玉拿眼撇了他一下,吩咐衙役先打他二十棍的杀威棒。
苏子涯哀声说道:“大人明鉴,我并不认识通判大人的侄子,怎么可能去杀他?而且小生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有夫子教导明事知理,绝不会去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
曹怀玉哼了一声,说道:“本知县瞧你是个读书人,自然明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道理。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随便抓人。来人,呈上人证!”
花船上的老鸨被人带了上来,笑嘻嘻的向着众人打拱。曹怀玉一拍堂木,问道:“你可是溧河花船上的徐娘子?”徐娘子笑着称是,又听曹知县指着苏子涯问道:“你可认得他?”
徐娘子笑着说:“自然是认得的,我们花船上最受欢迎的苏娘子,便是这人的姘头,我可不只一次见这小倌人去花船上接苏娘子。”
苏子涯对她怒目而视,说道:“你胡柴些什么!那人是我生身之母,哪是什么姘头!”
徐娘子撇了撇嘴说道:“那苏娘子看着只有二八芳华,跟你看着都差不多大,难道她刚一出生就生下你?我看这奸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次王公子来我们花船,见了苏娘子很是喜欢,便调笑了两句,被这人看到了,上去就打了王公子两拳。王公子自然不肯吃亏,两人把我的花船闹了个乱七八糟,这事儿我们那的人可都知道。王公子死的那天晚上,我还看见这人鬼鬼祟祟的围着花船转,披头散发的把自己弄得跟个鬼一样。当日不但我看到了,好多姑娘也都看到了。”
曹知县喝问道:“苏子涯,那天你有没有去过花船?”
苏子涯有苦说不出,那天他的确去过花船,想接娘亲回家,因他每去花船,遇到那些浑人都要受些调戏羞辱,便散了头发遮住脸。那日却正遇到了溧阳书院的院长,怕院长对他误会,连忙躲去了一旁,谁想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却成了自己杀人的证据。他现在不管说去或是没去,恐怕都解释不清了,只好一边磕头一边喊冤。
曹知县喝道:“苏子涯,明明你与那苏娘子恋奸情热,见苏娘子得了王公子的欢心,对他怀恨在心,晚间假扮了鬼怪去吓王公子,结果却把他吓死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