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泰帝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即吐血不止,甚至没有来得及给出更具体的命令,整个人就昏厥了过去。
这天傍晚,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应召入宫,不论是不是在宫中值夜。
敏锐的人已经觉察到了一些剧变的前兆。
陈翊琮的这一日过得像往常一样。
他清早起来去给启泰帝请安,然后很快回到了内阁继续看折子,但这才将将入夜,甄氏身边的侍女就亲自过来了一趟,要他放下手里的活儿,赶紧回宫。
陈翊琮猜到了一些什么,但又不敢顺着猜测往下想——至少在上午,他还和父亲聊了聊天。
这段时间以来,启泰帝面色苍白,也不像从前一样总是对他横眉冷对。
虚弱的父亲终于对他摆出了一张温和的脸,但从启泰帝的目光里,陈翊琮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病中的父亲似乎平白多了许多恐惧。
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他很少再像从前一样,直视自己的眼睛了。
陈翊琮并不明白这一切是因为什么,他想这或许是因为病将人的精神也一样消耗了,所以父亲才会不愿去看旁人的眼睛。
又或者父亲做错了什么事情——陈翊琮自己在犯错的时候,也是一样不敢去看甄氏的眼睛的。
他问过母亲,也问过张师傅和孙师傅,可是谁也不肯告诉他,在养心殿被宋伯宗围困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父亲在那一夜过后,会一病不起。
但他始终觉得,父亲是会慢慢好起来的。
可事到如今,母亲忽然急召自己入宫,又是为了什么呢。
……
三希堂外站了许多人。
张守中和孙北吉也在人群之中。
张守中又红了眼睛——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启泰帝在听了边疆的消息之后,身体竟会这样陡转直下。
“守中,”孙北吉低声唤了一声,“……你看,太子殿下来了。”
伴随着太监的传报声,陈翊琮出现在三希堂的门口。
众人一时都安静下来,目光都投向了大步而来的太子殿下。
陈翊琮束发玉冠,在夜间的灯火下更显得气宇轩昂。
在陈翊琮身后,一列卫兵紧紧跟随——人们认得这一身特别的战甲,这是从永陵归来的守陵人。
“殿下,您不能带兵进来。”启泰帝的贴身太监迎了上去,“毕竟这里是……”
陈翊琮这时才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妥,他转身吩咐了几句,守陵人便退出了三希堂的院子。
孙北吉凝望着眼前这位大周将来的储君,陈翊琮举手投足间的那股王气,一时间竟叫老人有些眼热。
张守中看出了孙北吉眼中的几分感慨,“阁老在想什么?”
“我想起了当年,先皇刚登基的时候。”孙北吉低声说道,“那时先皇比太子现在还要小一些,可身上的气度,却是如出一辙……”
直到陈翊琮一步两三个台阶地进了三希堂的大门,孙北吉才收回了目光,他看向张守中,低声道,“守中,你不要再为今天的事情自责了,我觉得,说不定是好事。”
张守中怔了片刻,旋即明白了孙北吉的深意。
陈翊琮进了三希堂正殿的大门之后,宫人立刻到里间去通传了。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足足等了一刻钟,里面的宫人才出来唤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