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年下已至,朝廷封笔,百官沐休十日。京城内张灯结彩,容母既忙着打点年下诸事,又要忙着预备祭祖酬神之事。
因沈氏尚在孕期,也不好惊动操劳的,是以由嘉月操持起了府里边的大小事宜,府内打扫除尘,预备各色祭祖之物,过年赏人的押岁锞子,一应事物操办的有条有理。
除夕日开祠堂祭祖,一应礼毕后,众人便至上屋磕头敬茶拿了押岁钱。最后是阖府的管事、妈妈、小厮、丫鬟们,亦按差役上下接了押岁锞子。
掌灯后,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此起彼伏,色彩绚烂的烟花腾空而起。当值的丫鬟婆子各自忙碌,不当值的也凑在一起饮酒取乐共庆佳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嘉月喝了几小口,小脸红扑扑的已有醉意,大家的神色也皆慵懒下来。容母吩咐丫鬟将她先送回房醒醒酒,谁料她一沾枕头就睡了,再一觉醒来,已是大年初一了。
一番洗漱净面穿衣梳头后,嘉月先去主屋给父母省视问安,又去显云斋同哥哥嫂嫂问好。
加棉锦缎帘子掀开,只见景云一身常服,正坐在炕案上撰写抄誉,沈氏与他静静相对,低头扎着绣花绷子。窗外冬雪尚未退去积在枝头,能听见雪将树枝压断裂的声响。
嘉月忍住脸上笑意,只问:“嫂嫂怎么不躺着?”
沈氏抬头朝她招手,笑盈盈道:“我嫌成日躺着闷得慌,二妹妹快来这里坐。”
自沈氏怀孕以来,容母一应连晨昏定省的规矩都免了,只初一、十五请安即可,府里大小事务也都接手了过来,足见对这一胎的重视。
丫鬟上了热茶来,又摆上各色精细糕点。沈氏拿了个押岁的织锦荷包塞给她,嘉月笑言接下。
“我正缝制着一顶虎头帽,到时再在两根虎须上嵌上颗明珠,小侄儿戴起来定是威风凛凛的。”
沈氏眉眼含笑看着嘉月,“甚好,妹妹的刺绣功夫自是不用说,这孩子能得父母亲长庇佑日后定是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的。”
“二妹妹有心了。”景云温和一笑,宠溺的伸手抚了抚嘉月额前的鬓发。
嘉月扬了扬手里的荷包,顺着戏谑道:“我收了嫂嫂的礼,自然是不敢不尽心呀。做小妹就是好,要是多几个哥哥嫂嫂就更好了。”
景云眼中的笑意更甚,“这样调皮,还是一点也没有长大。”嘉月龇牙一笑,沈氏见她一脸顽皮,捂着嘴暗笑,伸手轻拧了一把她的小脸。
三人又笑言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嘉月瞧了瞧天色,开口道:“时辰不早了,就不打扰嫂嫂歇息了,妹妹告退。”大哥哥向来勤勉,难得在家陪着嫂嫂,自是不好久待的。
嘉月欠了欠身,施施然告退了。沈氏因身子重不好送客,命贴身妈妈将二小姐送出院去。
过了正月十五后,这年就算过完了,府里的花灯还未撤去。山月居内,嘉月轻转着八角灯笼,灯屏戏影,人马追逐,旋转如飞。
“这灯倒是花了功夫的!瞧这上头的人物绘得多精致。”
自从上次一事后,嘉月就被拘在院子里,连这次的元宵灯会也未允准出府,她也知是自己言行不当,是以乖乖地写字绣花,闷了就去园子里溜达溜达,一步也没踏出府。大哥哥怕她整日在屋里憋闷得慌,特意给她带了灯笼回来,聊以解趣。
采苓笑说:“是呢,小姐现整日看书写字、做些针黹,好似越发不像从前那般笑闹了,大公子也是怕小姐憋闷坏了!”
嘉月低头一笑,从小到大,都说她是个最耐不住闲的人,如今几番春秋而过,却开始越发享受一个人的清净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