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一个娇滴滴,水嫩嫩的声音响在楚南渡身后:“楚弟弟,怎么不跑了?”女子以指并剑,先贴上楚南渡后心口,官袍大汗淋漓。
听到她的声音,对面白发男人的眉眼明显和缓几分,微微一笑,冰温化成酒,俊朗纯粹动人,但温柔只是对娘子而已,剑尖依旧不变方向。
楚南渡举手做投降样,无奈道:“这不是打不过好姐姐吗?”却轻瞟对面男人表情。
姐姐当然要加上好字,这一字可值千金不换,但要小心姑娘夫君,一个失误就大风起兮,人头落地。
岂料同样一身白衣的美妇人低眉笑说:“只有何姐姐好,许哥哥就不好吗?”
果然是菩萨低眉,慈悲六道。女人的嘴,不骗人时,也可以是杀人的鬼。
杀意淋漓,如渴过沙漠遇水,剑尖离喉管又近几分,少年眼中已剑光闪烁。
朝堂,站队有时可要深思熟虑,站对还好,这站错嘛,可是要多落地斩令,掉几颗脑袋下酒。
烟云明灭又散聚,是剑意,是杀意。
不等楚南渡嬉皮笑脸,白发男子先挑眉说:“剑不长眼,我女儿现在怎么样?”
简单,直接,不愧是天下最不讲理的剑客。
说来也是不幸,刚欺负完人家闺女,转头就碰到姑娘那提剑的老爹和“和蔼可亲”的母亲。而且还是已经知道事情经过的双亲,可真是人间好豆腐,命里欠削。
那几个时辰间,话都不用多讲,相遇刹那,许洛山当场出剑,如光如电,剑仿佛还是如此端在手心,其实剑影已重叠一线,剑气撕裂云端。
“只是灵气耗尽晕倒了。”楚南渡狂点头如拌蒜,再也不是那个故作潇洒的少年。
可惜楚南渡脊背立即吃痛,秀手轻拂划过脊梁,紫色官袍直接紧贴上背部,颜色加深,血花怒放满骨背山岗。加上气愤的妇人声音:“只是?!”
自家妈护姑娘,天经地义,向来不输世间孩子爹,下手有时更狠,哪管什么菩萨心肠。
许洛山摇摇头,示意娘子可以收手,冷静道:“楚南渡,你们想引剑老出手平衡北渚国手,多些剑道气运,再出兵甲平定烽火,这我不管。还是你们依靠仙人,想让南朝再经历一次金陵屠,失去一城或一州再换来三十年南北无忧,这我也不管。”
随后大声说:“但洛城的人,你们动不得!我不入局,剑老不至,皇宫于我已无人。”
这么好说话?仿佛感觉还没有孩子妈狠,可孩子他爹不讲道理啊。
长剑瞬间贯胸,不及回复,楚南渡金身碎为琉璃状,四散。已是留手,没有伤及心脏,灵气断停。
敲棋的人原来不入流,落子的人变成他人的棋子。
鲤鱼走江,自入鱼篓。
楚南渡的身影向北方坠落,此刻应该落场雪,毕竟天上仙人此刻才真正落子人间。
神仙眷侣,一提剑一拈花,俯瞰云端。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二月的姑苏城,春风已经开始裁剪柳叶,剪出弯弯三更夜半月色皎洁,离人愁苦。
古时,柳同留,枝枝叶叶皆是离愁,恰戴游子头上,醉卧良人眉梢。
那时长亭送别后,此夜红楼,天上人间一样愁,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白天,姑苏堤旁的绿柳下早早有满腹牢骚的“才子们”,折下两枝把玩,吟诗作对。应该不是交流才情,诗词歌赋,而是富豪公子家花上百两银子买点好诗,拔高自己的好名声,好去勾搭纯情的豆蔻少女漫卷珠帘。
不合时宜,哒哒的马蹄声从堤远岸及近响起,青衣少年鲜衣怒马远别姑苏城,有些风尘,不曾停留倚堤亭。
不然以少年的容貌和家世,又是满楼红袖招,醉上千日来吃姐姐嘴上胭脂的婀娜景象。
白马忽逝,已下白堤出城门,少年的长衫迎风磊落,春风正得意,眉心一点朱砂,向着东都骑行。
那年,没有状元、榜眼,已近油灯枯尽的老史官挑灯提笔:今日殿试,及冠青衫丰神如玉,笑辞鳌头,倚马万言只求探花。
小阁楼的老书生展眉而笑,马蹄声未曾是错误,少年不是归人,也不是过客。
同样山陵崩于那年冬天的旧皇笑道:“姑苏吴为,欲想一生无为,朕偏让你求不得,又恰恰让你求得,好你个方及冠远游探花郎。”
也正是那一年,烽火起北扬州城,柄柄加急传剑如风雪漫京城。
吴为,探花郎,一笑如落樱。
一生不曾修道,只不过有总角孩童唱起歌谣:“天上玉郎,人间探花。”
红粉风流,无逾此君。
一虎一犬,一花一橘。
青史里,那些新旧少年花,开的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