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岚起伏,在幽暗的月光中犹如巨莽曲卧,一只黑鸽振翅飞高在这幕色之中,向山间谷地中俯冲而去。
谷中咋现几排简陋的土屋,土屋前一轮明湖静静地躺在那,湖边搭着一个竹筏凉亭,凉亭间坐着一个六旬开外的老人,在竹案前凉风品茶。
茶几的左角边跪坐着一个青年汉子,斜对着老人,似乎在顷听老人的讲述。
话音嘠然而止,老人站起身来,一脸的古朴,神色极为平静,一双晴目神神有态,除了束发的巾外,身上全无其它配饰,颇有苦行修道的韵味。
面前的青年汉身上的装饰与老人一般无二,身材略比老人高大。他跟着站了起来,神色诧异,朝老人眼望的方向看去。
只见老人伸手接过飞来的信鸽,取下鸽腿上的便笺。
老人捏着笺条,神色凝重,说道:“离儿,你师叔来信中说,越有劫难,奸相横行,让我伸出援手,以助他一臂之力。今晚你与妠儿立刻动身先行,去会稽司徒府找到你师叔。”
“是,祖父,我这就去。”
公尚离的动作和他的声音一样快,瞬间便要离去。
“等一下!”
公尚离停下的脚步。
“我早已不想再问世事,早有意随你师祖公去仙游,不能与你一道前去,你向师叔说明这些,尔后我会通知你父亲前去,让他去帮你师叔,你到之后先不要擅自行动,待你父亲到之后,再作商议行事。”
“是,祖父!”
没有多余的言语,转身淹没在了昏暗的月幕里。
公尚离乃是墨门第四代弟子,老人正是他祖父,他祖父公尚过是为墨翟晚年收养的弟子,也是墨子最为欣赏的小弟子。
太阳进入了地平线下,星光月色又隐隐挂在了天空一角。
经过几夜几日不停的急奔,公尚离与师妹蝉呐来到了会稽城内。
越王城内是森然警戒,到处是禁守兵士。
他们俩急匆匆赶到司徒府,司徒府大门敞开,里面是遍地狼藉,府中人去楼空,留下大门楣上的两盏挂灯在风中摇摆。
二人转出司徒府,清理王城街道的工奴已在道中忙活开来。
公尚离向前打听到司徒被越王罚去守王陵了,又要急匆匆向东南方向的大禹陵急奔。
立夏的时节,万虫出动,城门里外是蛙叫虫鸣,给森严王城的带来了深夜孤寒之感,高昂的龙首在飞檐上张牙舞爪,在微微的月光下更显森凛。
昏暗的之中,黑色的身影一晃而过,接着又一个黑影跟了上去。
公尚离瞧得清清楚楚,他是何等眼力。
当年他出生时,早已归隐的老墨子就曾经夸他:“此子目明耳聪,可造之材也。”此后公尚过更是对这个孙子期望甚高,令儿子公尚不挫要悉心栽培,
如今的公尚离在墨门中的武功也算是姣姣者,要知道武功的程度直接影响到眼力的高低。
“师妹你先在这里遛达一下,别走开,我跟去看个究竟就回。”话声随着远去的身影已荡回在数丈之处,黑洞洞一遍。
“喂”
蝉妠本想说还要去找师叔呢,望着运去的黑影直跺脚,本想随尾追去,但一想凭着师兄的身手,定然不会有何闪失。
三条人影互不知晓,先后径直向巫相府飞奔而去,犹如夜猫追逐一般,虽不算螳螂捕蝉,但却都不知有人跟梢在后。
相府后花园的围墙之外,桂树高高几株,其间一个人形黑影脚尖轻轻一点,身如轻燕,翻过墙头,围墙内也有桂树几棵,正好落在一棵桂树的下面,微微有桂香扑鼻。
里面的灯光依依稀可见,黑影蹑手蹑脚的向灯光处奔过去。
刚跨不到几步,右侧肩膀上传来一阵轻拍触感,有如夜鬼手,似有若无。
他心中一怔,左手紧急向身后拍来的手快速抓去,同时扭头转身,右手中的一柄短匕猛然向后刺去,整个动作一气合成。
对方动作也是敏捷,向左闪过,传来一个熟悉且压得很低很低声音。
“颛弟,是我。”
这个颛弟的正是当今大越国的太子无颛,已在半年前,越王为他加了十八岁成年冠,与他说话的是他异母的兄长无之余。
无之余比无颛要大一二岁,是越王的长子,只因其非王后所生,嫡庶有别,所以太子之位自然落不到他无之余的头上,不过他对这个当太子的弟弟并无嫉妒之心,太子亦视他如同母兄弟,二人感情深厚。
太子的功夫稍强于无之余,但无之余并不卖这个帐,常以兄长的身份来碾压说话。太子也从不计较这些,常常谦让无之余。
“兄长,你怎么也来了?”
“我见你日间情行,似有专诸之神态,后又鬼鬼祟祟地出门往这边遛,猜你定是瞒着大家来这里行刺奸相的,打虎亲兄弟,这事岂能没有我,所以也就跟了上来,看个究竟,果不出所料,”
无之余像是词证切切,一副老夫子料事如神之态。
“快回去,”
“弟郎,你是大越的太子,怎么可以冒这么大的险呢?大越的将来还要靠你这个太子去承担拓展,今夜就让我这为兄的来为你除去这个国贼巫窟,好让你今后能安心继承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