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便开始下起濛濛细雨,积累到现在,屋檐下的滴水,像是剪不断的珠帘一般,落在水缸里滴滴答答响个不停。
那尾鱼浮出水面,冲人吐了圈水泡,一折腰,又沉了下去。
刘瑾换了身干净衣服要出门,路过大堂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谁都不说话,听见脚步声望来,平日一个个鬼精灵的丫头慌了神,都指着叔公拿主意。
谈允贤拍拍椅子上的灰,示意叔公来坐。
她想开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毒杀当朝司空啊,这大帽子往人身上一扣,光压也能把人给压死。
杨家的人脉有多广,有名有姓的门生故吏,在朝堂上就能占据半壁江山,这还不算那些逮住机会赚吆喝的,最近这风口浪尖,紧!连卖菜的路过刘府也会抽空啐一口。
蔡昭姬耷拉着脑袋,见了走路都喘的刘瑾出来,又开始啜泣,她摸出手绢捂着眼角,嘶声问道:“叔公!这可如何是好?”
“哟哟!琰丫头先别哭,我可听说,蔡大家患疾,近日都惊动了御医?”
外面疯传,蔡邕蔡大家那日正在府上宴请高朋,听闻女婿刘诚毒死了杨司空,当场往后一仰,就背过了气!
蔡昭姬收住哭声,自己老爹哪里是病,分明是给气的,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对刘郎有所改观,没成想又出了这档子事,他觉得丢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写不画,唉声叹气,喝醉了倒头就睡。
“劳叔公挂念,阿爹他还好!只是不知……”
蔡琰说着,想到以后万一这罪名坐实了下来,那可就真是天要塌了!
她觉得自己无能,又开始抹眼泪,身后的董白替她拍着背,暗恨那小贼胆大包天,不是一支箭矢都能吓晕好几天么?怎么突然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敢毒死司空了?为此,自家祖父董卓还亲笔书信回来问过。
“叔公看该如何,我等女儿家端是无能,实在不行,我这便就去劫狱!”寇白门穿戴黑色劲装,摸着手中长剑哼哼道。
这话听到送茶水的五嫂耳里,差点没拿稳。
刘瑾眼皮一翻,咳嗽个不停,他赶紧喝上一口平息下来,暗想现在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怎会动不动就想着劫狱?
那掖庭狱,是能随便劫的吗?
“你们啊!莫急莫急,既然进了宫中掖庭,那兔崽子多半就出不了大事,不过,受些皮肉之苦也是应该的!”刘瑾劝慰道。
“啊!”
顿时,蔡琰满脑子都是刘诚被人虐待的惨相,说不得还会阉割了进宫当公公……
“叔公!这可如何是好,诚弟他自小就锦衣玉食,哪捱得过大狱里的酷刑?”谈允贤常在宫中行走,虽没亲去过,但骇人听闻的小道消息却从来也不缺。
刘瑾摆手,道:“听说,前几日陛下还到过北宫,似乎也去过掖庭狱……”
刘瑾的话只说了半截,剩下的,引人去思考。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杨赐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嚷着要还司空公道的人,不过脱了裤子放屁,侍郎刘诚反而成了众人拔河用的绳子,都想借着打压异己。拔河就拔河吧,只要不被扯断就好,何况还有皇帝帮衬。
刘瑾看了看天色,不早了,他起身要出门。
“叔公这是要去哪里?”谈允贤问。
“我……雨大了,城外的菜地估计快被淹了,我正寻思着去挖挖沟渠、排排涝水!”
挖沟渠需要穿着锦鞋?蔡琰怀疑,不过心思不在这上,也没多想。
“都这地步了,还挖什么沟渠?莫非你那几块菜园子还比老刘家的香火重要?”敢这样冲刘瑾说话的,只有谈家丫头,此刻她表现得怒不可遏。
刘瑾想了想,“也对,还有鱼池也快满了!”
谈允贤还想再说,却被蔡琰拉住,她道:“叔公说陛下去了大狱,莫非诚弟的事有转机?”
蔡家丫头,算是这一群人里脑瓜子最好使的。
刘瑾点点头,“我也是听说,哪知道真假?宫里的消息倒是不少,一日三变,从来也没传出来个准信!”
“哦!对了,说到消息,今早来了位公公带过话……”寇白门从来不是心思细密之人,这才后知后觉想起道。
都快晌午了,怎就不早说。
“说什么来着?”众人幽怨望来。
“我忘了!好像那小公公说,刘郎让府上准备好灵堂……”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