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了近在眼前的危险，我想阻止鸣继续搬运多萝西，但那个固执的丫头坚持要背着早已断气的友人一同行动，不管我怎么劝都没有用。
【要是真正的克罗艾中尉，肯定不会这么固执……】
没法改变鸣的心意，我只能捡起一支卫兵遗留下来的电击步枪充当起她的护花使者。好在鸣身上穿着壳式装甲，就算背着一具尸体也不怎么影响活动。。
“来，走这边，这边有电梯。”
不知为何，变异种没有在屋顶上留下后卫，我和鸣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进入了唯二能离开顶楼的电梯包厢。
透明的包厢墙面上满是斑驳的血迹，在通过了最上面的两层似乎是被改造成了有机农场的楼层后，电梯来到了一个像是教科书里的前世代自动化装配工厂一样的地方。
在昏暗的灯光和令人窒息的燥热中，无数大型机械臂不知疲倦的不断焊接着传送带上运来的各式各样的元件，光是凝视这副热火朝天的生产场景，我都感到头皮发麻，喉头发干。
“你父亲到底在这里制造什么……这种没有工人的全自动工厂……为什么会在废都里出现！？”
我对眼前的景象感到大惑不解，作为一个经受过教育的人，就算有以太这样不可思议的物质，我也不相信废都里有哪个神仙可以把原本只是监狱的一片不毛之地改造成眼下这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生产据点。
“鸣……你父亲到底是什么人？所谓的‘黄衣异端’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我们到了。”
说话间，电梯穿过装配车间，来到了更下方的一个像是实验室一样的地方，这里高耸的洁白墙面上呈环状排列了成百上千的冬眠仓一样的胶囊容器，这颇具特色的景象立刻就让我联想到了雷纳德实验中心里的那个“紫罗兰禁区”。
【一样的布置，就是说，这些容器里装的都是……】
我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但玲和鸣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我不可能不往那个方向去做思维发散。
电梯最终在实验室的底层停住了。看样子下面的楼层都无法通过这部电梯直接抵达。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跟着身边的女孩走出了电梯，在电梯外宽阔的货运通道上，两台越野车大小的自动兵器迎接了我们。
【这是……旧世代的自律型无人战车？上面的装配厂居然在生产这种东西！？】
看着面前这两个有着与时代不符的粗矿轮廓，披坚执锐，杀气腾腾的钢铁怪兽，即使是久经沙场的我也不免两股战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诞于核火，战于洪荒的它们，是比as更加纯粹且更有效率的杀人机器。要不是先辈们凭借智慧与勇气同普罗米修斯一道终结了那个混乱的时代，人类说不定早就像弱小的害虫一般被碾碎在那颗曾经一片湛蓝的星球上了。
【以这些自律兵器为敌，就算是变异种也毫无机会吧……】
两台无人战车硕大的主动轮上全都铺满了刺眼的红色，距离它们不远的地方，一队猎人四分五裂的残躯散落在了遍地的小火中苗中。光是看到那些人凄惨的模样，我都能想象得出几分钟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雨宫鸣，主控程序已经等你很久了，未识别到雨宫郁亚的生物信号，你的任务失败了吗？”
在我幻想人机大战的同时，一台无人战车凑到了我和鸣的面前。那东西发出的是毫无音调起伏的电子音，不过其中包含的信息却一点也不简单。
“是……我失败了，郁亚落到了星枢主教的手上，不过我救出了‘理之子’，对父亲大人来说，果然还是他更加重要吧。”
“并非如此，主控程序对所有的生命都一视同仁。营救理之子不是你的任务，而是多萝西的任务，看样子，她也失败了吧。”
“是的……十分抱歉，我们……我们让父亲大人失望了……”
“失败是成功之母，你们还太年轻了，对你们来说，变异种确实是难以应付的对手。需要我帮你将你的搭档送进‘灵棺’么？”
“不，我想拜托父亲大人亲手修好多萝西，与我同行的理之子也想跟父亲大人见面。”
“你的请求已获批准，请往里面走，别担心那些污染物，在防卫进程结束之后，q-404会及时清理它们。”
“嗯，谢谢你，q-403。”
“我的荣幸，黄衣之子。”
经过一段充满知性的对话，我目瞪口呆的看着无人战车为我们让开了道路。老实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通情达理又那么温文尔雅的杀人兵器，说句不好听的话，别说绝大多数的人类没有这样的素质，号称超级ai的普罗米菲和奥神双星在这台自律战车面前也要自惭形秽——如果她们真的知道什么叫做“羞愧”。
“这些无人战车……都是你父亲制造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它们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
“我知道，但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它们更加可怕。为什么在外面被严格禁止的ai自律技术会在废都里发展到这个程度？你难道对此一点疑问都没有吗？”
“我为什么要有疑问？父亲大人的存在是绝对的，父亲大人的意志也是绝对的。如果父亲大人觉得发展无人兵器有必要，那就一定是必要的。”
“……”
鸣对黄衣异端的忠诚让我无话可说，对某样东西有着绝对的信阳也不一定就是坏事，关键在于那东西到底值不值得它的追随者们如此的顶礼膜拜。
【异端之人……就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的真面目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跟着鸣穿过了通道尽头的防护门，来到了实验室的核心区域。这里虽说是核心区域，但并没陈列有太多的设备。偌大的环形大厅只在正中央有一个像是王座一样的主控台，从我们现在的位置抬头看去，上方的环形墙壁几乎都被胶囊容器所占据，这让整间实验室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群居生物的巢穴。
“啊，鸣，我的孩子，你总算回来了，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你并没能把郁亚给带回来，是么？”
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坐在“王座”上那个身披黄色防护服，体型大小跟变异的李维伊不相上下的“巨人”用它如电子音一般低沉的嗓音这么对我身边的女孩说道。
“郁亚是很重要的个体，事关我们事业的成败，但既然连你也没法助她脱离险境，那么就只能认为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了。”
“……父亲大人，我很抱歉。”
“不用道歉，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背在身后的是多萝西么？我听说你想让我亲手修复她，是这样么？”
“是的……说来惭愧，多萝西明明是父亲大人指定给我的搭档，但我却没能保护好她……”
“别露出那样的表情，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肯一次又一次的消耗自己的粒子配额来救活多萝西，说实话，我很感动。让你来当她的姐姐果然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父亲大人……”
“不用多说，将她放在灵棺上，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这么说着的黄衣异端将一个像是自动担架一样的东西从地板下升了起来。随后鸣很熟练的将多萝西的身体放在了那个容器上。
我本以为接下来会看到一场精妙的外科手术或者是别的什么类似的场景，谁曾想之后同样从地板下面升起来的机械臂上根本就没有安装任何的医疗器械！
那些充满重工业风格的钢铁吊臂毫不掩饰自己的凶悍，它们像是在拆解一辆破旧的小汽车一样，转眼间就将担架上的多萝西肢解成了一堆血迹斑斑的人体零件。
“父亲大人？你……你这是在……干什么？”
正当皱着眉头的我努力思考着眼前的血腥场景到底是不是“复活仪式”的必经流程之时，身边的鸣开口颤颤巍巍的提出了自己的异议。
“如你所见，我在修复多萝西啊，只不过换了一种更有效率的方法。”
完全不同于之前低沉的电子音，在肢解了可怜的双马尾少女后，王座上的黄衣异端突然换上了一幅小女孩的嗓音。
几乎在我意识到这是玲的声音的同一时间，另外几条机械臂从地板中突然冲出，一下子就抓住了鸣的手脚，将不知所措的她吊到了空中。
“好久不见了，理之子，抱歉，刚才忙着处理家务事，一直没能跟你打招呼，失礼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伴随着慵懒却不失礼数的问候，一个同样披着黄袍的小小身影从“王座”的后方闪了出来。
来者正是我千辛万苦想要寻找的玲，但只与那孩子对视了一眼，我就排除了她是真正的玲的可能性。
“……恕我冒昧，这可不像处理家务事的正确方法。”
我指着身旁正在受苦的姑娘，朝正在缓步向我走来的“伪物”提出了抗议。
“另外，黄衣异端，我对你的女装癖也持保留意见，都已经是那么多孩子的父亲了，还以这副面孔示人只会为大家带来困扰。”
“是么，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孩子呢，毕竟你对罗塞莉少尉应该还是留有一点感情的，对吧，希鲁·格林？”
“……黄衣异端，你到底是谁！”
听到黄衣女孩口中说出的名字，我愣了一下，随后咬紧牙关用自己最凶恶的表情朝她咆哮了起来。
“如果你真有你的孩子们吹的那么厉害，就该知道，我刚才的问题……可不是一个选答题！”
“放轻松，格林，我们确实并非第一次见面。”
面对我的质问，“伪物”摇晃着脑袋，笑盈盈的耸了耸肩膀。
“名字那样的东西对我毫无意义，为人类文明‘执火’，才是我存在的理由。”
“‘执火’……‘执火者’么……！？”
少女的话语唤醒了我尘封的记忆，当初在利安德尔机场，阿尔伯特确实用这个单词称呼了某个非人的存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在我眼前的这个家伙，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