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秀芹一惊：“啊！你已经收到了？”
高之明得意起来：“小样，还给我唱刀，这回我算相信了，多聪明的女人，脑门上都长着二两猪头肉，我略施小计就把你这小贱人收拾招安了。”
郝秀芹捶打着他的胸撒娇地说：“你怎么这么坏，认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两下子。”
“你那根筋早叫我掐死了，你的软肋在哪，我能不知道？要不跳腾，还不会这么快就成我老婆，一跳腾不要紧，干脆跳到我被窝里来了。”高之明自鸣得意。
郝秀芹偎在他坏里，感到非常的幸福。
洪力被任命到李天兴所在团当团政委，没经过副团，一下子提到正团职。
刚上任就遇到头疼的事。团副参谋长林启祥47年入伍，四川南充青居镇人。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弄不明白家里出了什么，跟着父亲林安发到成都，他记得父亲在成都水利部门谋得一个职务，那时候还是国民政府，后来父亲在一次事故中去世，他无依无靠。15岁就参了军。解放后，部队登记军人的家庭成分，他说他家没有成分。班长说：“怎么可能，哪个人能没家庭成分？”他把自己的经历说了，班长搞不懂就对他说：“别说这么多，就说最早的时候你家里有多少亩地，多少间房子。”
他不知道准确的数字，只记得父亲曾对他说过有20多亩地，十几间房子。班长一算，肯定地说：“你家就是地主。”从那以后他每次填表，填到家庭出身时就填地主。
经历的多了，他据的自己的家庭成分不是政府定的，是班长给他定的，不服气，找组织更正。一个人的家庭出身是件严肃的事，组织怎能随便更正？但组织上要对干部很负责，就派人去调查，调查的人根本无从查起，到成都水利局，人家说自从水利局成立就没有林安发这个人。调查的人对水利局讲，这个人可能在47年以前因事故去世。水利局的人说，那时候还是国民政府呢，我们哪里有他们的档案。到老家青居镇调查，一般人都不知道他们镇子上有个林安发。
林启祥一直要求给他搞清成分问题，但组织上派了一拨又一拨，谁都没弄清楚。在每人一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元的时期，光为他的成分问题，差旅费就花掉3万多，还是没搞清楚。洪力一当政委，林启祥又提出要求，说班长给我定的地主，几十年，我一直这么扛着，不合理。要求一定设法给他搞清楚。
洪力以前也听说过这个事，没在意过，没想到自己来当政委，这件事落到自己头上要再去澄清。想来想去没有办法，再跑一趟吧，派谁去？他想起李天兴。于是把李天兴叫来，交代任务：“林副参谋长的家庭出身问题，是个历史遗留的老大难问题，派你和团司令部苏参谋再跑一趟。一定要想办法搞清楚。”
苏参谋是四川广元人，他主动要求去，因为要路过广元。他老婆是广元县医院的护士，怀孕八个多月了，想借此机会回家看看。
两人坐在火车上，苏参谋一个劲和李天兴商量，能不能在广元多待几天，反正这种性质的公差，没有时间限制，多几天和少几天都好交待。
李天兴说：“我有个不符合组织原则的想法，一般高外调一定要两个人去，现在咱俩反正已经从部队出来了，你要是能绝对保守秘密的话，到广元你下车回家，我一个人去，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发电报联系，一块回，怎么养。”
苏参谋一定听，很高兴：“我肯定会保密，你太够哥们啦，就这么办。”
在广元车站，苏参谋下车，李天兴继续前行。他梳理了一下这次外调的思路：要想搞清楚这个问题，去其他地方都没用，只有到他老家青居镇。
李天兴到成都没停留，直接搭乘长途汽车，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到南充市，有乘船沿嘉陵江南上，终于来到林启祥的老家青居镇。
青居镇位于嘉陵江边，是群山起伏的山窝中一个小镇。镇子不大，有百十户人家，镇子上的人和外界交往不多，本镇子的人彼此都很熟悉。李天兴在全镇唯一的一条街上来回走了几趟，没找到旅社和饭馆，后来发现有个卖凉面的小摊子，一问八分钱一盘，于是买了一盘，凉面没有别的调味品，只有盐和醋。不管那些，先吃饱再说。
吃完饭，他到镇政府，出示部队证明，镇政府办公室主任是个干练的少妇，很热情的接待他。但问起林安发，所有工作人员都不知道。因为镇上没有旅社，办公室主任给他联系了一个民房住下。
民房是个低矮的草房，房子里只有一张床，挂着个破旧的蚊帐，屋子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办公室主任从自己家里拿个脸盆给他用。房东是60多岁的老太太，对他很热情。
这几天李天兴到民政、派出所查阅了所有能查阅的资料，都没有对林安发的记载。调查工作确实无路可寻。
他每天在镇子的这条街上走几趟，开始镇子上的人对这个当兵的很好奇，几天过去后也就没人理会了。一到晚上，镇子就安静下来，静得像座坟墓。几乎天天都在下雨，雨虽然不大，下一阵停一阵，那条街道泥泞难行。天天顿顿吃小摊上的凉面，这是镇子上唯一的小吃摊，开始还可以，吃过几天后，端起凉面就恶心。李天兴想：“这回说什么也不能空手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搞点资料出来。”
一天，终于放晴，李天兴看见两个白胡子老人坐个小竹椅在树荫下聊天，就凑过去问：“老人家，我是部队来搞调查的，您二老想一想认识不认识一个叫林安发的人，几十年前他家就住这个镇子。”
两位老人想了想，其中一位说：“认识，有这个人，年轻的时候他是我的茶友，我们常在一起喝茶。”
李天兴一下子看到希望，高兴的问：“您知道不知道他家是什么成分？”
“土改前好多年，他就去了成都，没给他家划成分。”
李天兴向二位老人道谢，赶紧到镇政府，对办公室主任说：“我在街上打听到两位老人，他们记得林安发，您能不能帮我把镇子上年龄比较大的老人召集十来个，我想开个座谈会，了解一下林安发家庭状况。”
办公室主任很爽快，说：“可以，我马上通知人去召集，需要多少人？”
“不要少于10个人，人多准确性强。”
下午，主任请来十一位老人，年龄最大的81岁，最小的也70岁。这些老人全是文盲，没有一个认字的。李天兴说明原因，大家七嘴八舌的回忆起来，大概的情况是他家有20余亩地，10几间房屋，顾2个长工，农忙时再顾短工，后来为什么到成都去，谁也说不清楚。
大概情况搞清楚后，李天兴想，班长没把成分给他定错，按照当地的情况，应该是地主。都参加革命几十年了，地主贫农还多大意义？既然班长能给他定地主，这回我给他定贫农。
李天兴说：“谢谢老人们提供的情况，我现在整理一下，写完念给大家听，如果认为属实，请大家签个名好吗？”
老人们说：“我们都不会写字。”
李天兴说：“没关系，您给我说叫什么名字，我帮您写上，您在名字上按个手印就行。”
李天兴略加思索，写道：林安发家有农田两亩，草房3间，后因其父有病，为治病变卖所有家产，其父去世后，携家去成都谋生。按当时土改政策，他家应该是贫农。
写完后说：“我给各位念一念，大家听一下对不对。”他按老人们说的情况重复了一遍，老人们都说，对，就是这个情况。于是分别报出姓名，按了手印散去。
李天兴又找到办公室主任，说：“搞清楚了，这是老人们做的证明。”他把整理好的那份交给主任。
“这就好，您还有什么要求需要我们做？”主任问道。
“您能不能给我出个证明，证明座谈会是地方政府协助召开的。”
“可以，我给你出个正式文件，这个问题是很严肃的事，我给你出‘红头文件’。”主任说。
主人在一个便签上了了数语，肯定了座谈会真实、可靠性，交给打字员。一会文件打出来，盖上政府办公室的公章，问李天兴“还有什么要求吗？”
李天兴一遍遍感谢，握手道别。拿上镇政府办公室的“红头文件”和十一个老人按过手印的原始证明材料，像得到宝贝似的赶紧打道回府。
联系上苏参谋，两人在火车上统一口径，再三叮咛千万不要说一个人去的，高高兴兴回部队交差。
洪力拿到地方政府“红头文件”和老人的证明，非常高兴：“这回总算搞清楚了，这是最权威的证明资料！”马上交到师政治部。
李天兴心里好笑，真是的，人生是戏，何须认真。林副参谋长也蠢，当初你别介绍真实情况，就说是贫农，不就是贫农了吗？还用得着几十年后由我来给你定贫农。
高之明一直盼着李天兴回来分享成功的喜悦，喜糖喜烟都给他留着呢。
两人一见面高之明就说：“你给我出的主意实在高，要再拖两月说不定真能拖黄，我一去就重弹出击，不给他留一点考虑的机会，三下五除二将她拿下。女人就是贱脾气，拿下后对我那个好啊，就别提啦。”
李天兴笑嘻嘻的看着他说：“别高兴的太早，我看你老婆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要不是个烂货能从北大荒去北京上大学？她要不是个烂货，毕业能留在北京还进国家机关？肯定是个烂货。”
高之明一拳打过来：“郝秀芹现在是我老婆，这话以后谁都不准再说，谁要再重复这话，我跟谁玩命！往后再说郝秀芹，就要恭敬地叫嫂子，嫂子就是郝秀芹的代名词。”
“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要知道你这样，当初就不给你出主意，叫你压着床板子一天到晚睡觉去，等你把床板子压弯，老婆也早成别人的了。”李天兴把他拉到身边，小声说：“你搞清楚没有，有没有第三者涉足，别你前脚一走，人家吼叫就约会。”
“绝对不可能，我老高靠自身魅力征服她，控制她。我背着手在她们单位院子里一走，这么帅的小伙，年轻有为，谁敢有非分之想，再说啦，暂时现役军人，谁敢趟破坏军婚这个浑水。”
“你没听说过色胆包天？说不定有人冒天下之大韪，不得不防。以前女人为什么裹成小脚？就是因丈夫出门时间长，怕女人在家不安分，才把脚裹小，让她出门不方便，尤其是晚上出不了门，预防出事。嫂子的脚已经定型，不可能再裹小。我听说最近有人研制出了一种新产品，叫贞操衣，是用厚厚的牛皮做成的裤衩子，穿上以后加把锁，你把钥匙一拿，就完事大吉。”李天兴逗他。
“别扯了，还牛皮裤衩子，她要是有外心，给她焊个不锈钢裤衩子也没用，你要是不放心，等你结婚了，给你老婆焊个铝合金的。”
正说笑着，有人通知李天兴，说红政委叫他叫办公室有事。
李天兴到红政委办公室，洪力对他说：“师党的命令下来了，任命你到机务二中队当指导员。”
李天兴听后有点吃惊：“事先也不征求一下意见，叫我干点啥都比当这个指导员强。”
洪力说：“二中队问题比较多，我刚到团里来不久，很多事都不知从何处下手去抓，你要是能把二中队的事情搞好，也是帮我的忙。”
“二中队的工作太难做，这么多年没有哪一任指导员和中队长，能从这个单位风风光光的离开，都是兴冲冲的上任，灰溜溜的走人，我能逃脱这种结局吗？”李天兴说。
“岁不寒，无己知松柏，是不难，无己知君子，好好去干，我相信你能搞好。”洪力鼓励他说。
机务二总队是个老大难单位，连续几年都是后进单位，两三年没提拔过干部，入党的也了了无几，工作搞不好，老挨上边批，中队长和指导员就相互埋怨，领导团结搞不好，问题就更多，进入恶性循环。这回洪力决心把中队领导班子进行调整，希望能改变这个中队的面貌。
李天兴对二中队的情况非常熟悉，在一个军营大院里住了好几年，谁是什么情况，几乎就是个透明体。
中队长付小川，业务技术很好，嘴笨，开始对一些不正之风也想抓，但被几个刺头戗过几次后就不管了。他有个毛病，爱喝点酒，干部家属来部队探亲，少不了请他去喝点，只要一叫，他就去。他认为这是联系群众的好机会，好办法，但二两酒下肚，他就话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因此扯出不少事件，搞得在连队威信很低。
副中队长和副指导员都不爱管事，心想反正我们是副职，分配干什么就干什么，时间一长都成了老好人。
最难办的是机械师苏光旭，外号苏大傻子，黑龙江人，五大三粗，和人一吵架，眼睛瞪的像张飞，都怕他。说他傻，其实一点都不傻，净装疯卖傻，办错事挨批的时候，就装傻，认为自己有理，或不公平的时候，就不傻了，天不怕地不怕，动不动就揪住指导员或中队长的领子，拉倒大部队说理去，付小川就被他揪过来两次，觉得很丢人，从那以后干脆不敢管他。
还有几个宝贝，各有各得绝活，反正在这个单位当领导不是好差事。
任命已下，李天兴很无奈，只好走马上任。
把铺盖卷搬过来，就算是上任了。李天兴和付小川以前关系不错，现在两人搭班子，关系更近了些。付小川说：“你过来就好了，我已经在二中队干了两年，真头疼。”
“商量着干吧，我这两下子你还不知道？你年龄比我大，军龄比我长，连队的情况比我熟，事事都需要你关照。”
晚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有的人出去散步，有的人在宿舍里看书、闲聊。李天兴想利用这个时间到各宿舍转转，了解了解情况。当转到一分队宿舍时，看到宿舍里往外冒着滚滚浓烟，两个战士站在门外边，被烟呛的直咳嗽。心中一惊，忙问：“怎么啦，是不是着火了？”
两个战士指着里面说：“王文凯跳大神呢！”
李天兴弓腰走进宿舍，只见宿舍地上点着一堆破纸箱子，王文凯用一条湿毛巾蒙住鼻子和嘴，手里拿一个硬纸片舞舞扎扎的往外煽烟，嘴里还念叨：“天灵开，地灵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李天兴一声断喝：“干什么呢？”王文凯见指导员来了，赶紧跑出来，蹲在门外直擦眼泪，他也被烟熏得受不了。李天兴让那两个战士用水把火浇灭，把王文凯叫到办公室，问这是演的哪一出。
王文凯是陕西兵，参军二年，因为他净出些低级洋相，所以很多人都爱逗他，尤其是和他同宿舍的刘传承，没事就要把他逗一逗。
李天兴问王文凯：“你刚才是开什么呢？”
王文凯说：“是刘传承叫我弄的。”
“他为什么叫你在宿舍你点火？”
“前天对象给我来了一封信，要跟我吹，刘传承说我是遭了霉运，他给我写了个符，让我找些破纸箱子点着，和符一块烧掉，把烟从房子里煽出去，霉运就解了，对象就不再跟我吹。”
李天兴一听，哭笑不得，说：“你把刘传承给我叫来。”
刘传承是机械师，别人给他起个外号叫小屁股，一是因为屁股看上去不敦实，更主要的是他坐不住，一有空就东跑西颠乱转，有时爱扯点是非，耍耍小聪明。
开始刘传承不来，硬让王文凯给拉来了。他装的可怜兮兮的站在李天兴办公室不说话，李天兴问：“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刘传承低声说：“我跟他开个玩笑，谁知道他当真。”
“我听说你是最爱逗他，平时开开玩笑也行，今天玩笑开得有点大，万一让他把房子点着了怎么办？今天把帐给你记下，下次再整类似的事，我新帐旧账跟你一块算，去吧。”
刘传承找着王文凯骂道：“你这个傻帽，非在宿舍里点火干啥，不会到外边山坡上或山沟里去烧吗？”
“你说叫我在宿舍里烧的。”
“那也得分割时候，比如等指导员开回去，不在家的时候再烧，你小子就是钩子松，还没动刑就把我供出来了，幸亏你不是党员，要是党员，敌人把你抓住，还没打，就得把共产党的秘密全泄露出去。还说想要求入党，我看你去入裤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