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由得陛下这样饿着？”骂人的声音很可怕，是四弟慕容恪的声音。
“四弟……四弟……”慕容儁立刻连连叫了几声，想让慕容恪进来。
“陛下不吃饭，你也同样掉脑袋！”慕容恪还在骂人。
“殿下，陛下在叫殿下呢。”距离皇帝最近的人听见了立刻向慕容恪报告，慕容恪便不再骂人，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皇帝的床边。
“陛下……”
“你有多久没有叫我二哥了？”慕容儁打断他。
慕容恪支吾着答不出。
“自从登基之后就没有再叫二哥了吧？”
“是的，”想了想，慕容恪才说，“陛下。”
慕容儁呵呵笑了起来。“你刚刚脾气很坏呀。”他又说。
“是呀。”慕容恪不自觉哎了一声，又见慕容儁皱了眉头，不得不尴尬地笑了笑。
“那不是他们的错。”慕容儁像是在安慰他，“上次你来这儿是啥时候？”
“啥？”慕容恪没听明白。
“多少天前？”
“昨天才来的。”慕容恪诚实地说。
“原来朕才睡了一天了呀。”他的脸上有了点笑容，又忽然想起什么，“昨天你来的时候朕醒着么？”
慕容恪默不作声。
“这样啊。”慕容儁的笑容消失了，他陷入了沉思，“病得浑浑噩噩的，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下次再闭眼，恐怕就是一睡不起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
“陛下……”
“你先听我说！”慕容儁打断了想要插嘴的慕容恪，“我的年岁不算大吧？”
“当然不算。”慕容恪立刻说。
“的确呀，才四十二岁而已。”他呵呵地笑了笑，“现在死了，可真短命呀……”
“微臣求陛下了，不要再说什么死不死的了！”慕容恪终于忍不住，打断他。
“自己的病自己清楚，是没活路的了。”慕容儁突然咳起嗽来，“但是我不甘心呀……”他一边咳，一边说。
“陛下……”慕容恪一边抚这皇帝的背脊让他舒服点儿，一边安慰他。
“还有那么多遗憾的事情……”慕容儁喘着气，“汉贼还在南方，氐寇盘踞在西方，他们都在威胁咱大燕的安全，他们还在，我怎么走得安心呀！”
“来日方长呢……”
“蛟龙他还那么小，汉贼和氐寇既奸诈，又狡猾，他怎么能够敌得过他们，他怎么能面对他们给以的挑战与磨难呀！”
“陛下……”
“四弟，我知道你有能力，但是我能信得过你么？”突然，刚才还在拼命自责的皇帝冷静下来了。
“当然！”慕容恪毫不犹豫地说，“这还需怀疑么？”
“这样，我就效仿宋宣公，把江山社稷托付予你……”
还在给皇帝抚背的慕容恪听了不禁停了手，按着皇帝的背脊就站着起来掉头就走，不自觉竟然把皇帝推得压向被子。
“四弟……”还想说点什么的慕容儁又剧烈地咳了起来，慕容恪于心不忍不禁回了头，只见慕容儁向他伸来一只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两眼通红的慕容恪冷眼看着皇帝，又转过身去的时候，慕容儁呜呜哭了起来。
“哎……”慕容恪收住了已经迈开的脚步，却没有回头看皇帝，“太子虽然年幼……”他幽幽地说，“但是他天资聪明，又恍如圣人，必定能够让那些残暴的人不再作恶，刑法之类的也可以搁置不用了。”他想了想，又说，“而且，他又是正统，微臣又岂敢乱了正统呢？”
“你我兄弟二人……”慕容儁一边咳着，“又何须来这些虚伪矫饰？”
“陛下，”慕容恪忽然回了头，眼睛依然通红通红的，“如果陛下真的认为我有能力担待大燕的天下，又怎么会没有能力辅助少主呢？”
慕容儁沉默不语。
“你若效仿周公，我还有什么担忧的呢？”许久后他才说，呵呵笑着摇起头来，笑着笑着，又睡着了。
慕容恪的鼻子有点酸，他忽然明白了五弟长久以来的委屈。看着睡着的皇帝，他的脸色似乎又苍白了一些。
“算了……”慕容恪闭着眼睛，深深吸了口气，他不想出去的时候被人看见了通红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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