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梁有枫。
北梁的枫是独一无二的枫,青枫是翡翠碧玉,纯净天然,每入凉秋,便红得浓郁,动人心魄。一树一树,映着苍松翠柏,残阳如血。北梁人爱吃枫浆糖,那种有着细碎淡香的汉水枫熬成的糖,甜而不腻,酥酥的,又带着些韧性,奔波于南北两地的商人都说南人的槟榔与北人的红枫,是联系在血脉的东西,生时便知,死时仍念念不忘,它是一种象征,不止满足了口腹,更满足了情怀。
北梁有红叶。
枫有时又叫红叶,但在北梁提到红叶,北梁人未必会想到枫——他们会想到一个人——红叶是个女将军,独一无二的女将军,红叶姓南宫,是女帝的侄女,然而称作南宫的只能有一个,那便是南宫西塘,也就是北梁女帝,所以北梁人索性直接称南宫红叶为红叶,一则红叶为国都的徽章,二则红叶是卫国的将军,这是刚柔与美的象征。
然而,不知哪一天起,北梁多出一个沉寒。
来历不明但是背景势力极大,沉寒没有南宫的复姓,沉寒就是沉寒,与皇亲国戚不沾边儿,所谓世家子弟八竿子打不着。然而半个月前,沉寒横空出世,世人皆知,因为他和红叶当众翻脸了,争执之中,沉寒直呼北梁女帝之名,破口大骂,连红叶都吓白了脸。但最令人费解的是,不久之后,沉寒无罪释放。
西塘历一十六年,沉寒十六岁。汉水城,前门殿。
“你很好意思么,或者说,朕是你随便骂的么?”南宫坐在卧椅上,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接过侍女的茶。
沉寒不以为意,同样接过一杯茶,起身揉了揉被打肿的屁股:“你有意见吗?本大爷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骂你两句算轻的了,你倒像在这里很有理的样子。告诉你,别看我现在打不过你,将来,你就是一座城,不,一个国的人来阻拦我,我都不放在眼中。到那个时候,哼哼,你在劫难逃了!”
南宫两眼微眯,眸子中光华流转,她半寐半醒,这些话权当耳旁风过一般:“你怎么跟你那倒霉老子一样,自以为是,狂妄自大,被朕打了两巴掌不够,还嫌少么?”
沉寒一听,赶忙跳起,警惕地一望:“你,你怎么心这么狠。我知道你喜欢我老子,你要是这么折磨我,他老人家就算死,也从墓里爬出来了,你小心报复啊!”
南宫一哼:“你老子才不像你这么窝囊废,只不过,他自杀时,是泡在水里的,只怕就算要来找我,也已经成了泡芙了。”她的头一抬,“叶儿来了?快来坐。”
沉寒一听红叶来了,原本跪在蒲藤上的,也站起来了,南宫瞪了一眼他,扬手要打的样子:“继续跪着!”沉寒瞥了一眼红叶,悻悻一笑,继续面无表情地跪下去,红叶见此场景,心中不免幸灾乐祸:“臭小子,你倒是嘴硬啊,你倒是能说啊,你不是顶天立地,无所畏惧的吗,那是哪阵风把弱不禁风的您给吹跪下了啊?”
沉寒不乐意了,一口气喝完茶:“你们南宫家的人怎么都这样儿啊,蛮不讲理,还用暴力,告诉你啊,我还有四年才及冠呐,以蛮力殴打未成年人,你这是知法犯法啊,你可知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南宫转头看红叶:“《梁律》有这一条法吗?”
红叶看着南宫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沉寒要倒大楣:“回皇上,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