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罗依抬头,茶室的窗口面向南方,刚好可以看见隔开颖州和南蛮的隆山。未南气候温暖,隆山顶上却是终年积雪。已近清晨,拂晓天光下的隆山逾显雄奇。记得被籍没的前夕,母亲曾想带她逃回南蛮去,最终却因隆山路险而失败。釜中之水微沸,罗依轻叹,将碾好的茶末加入釜内。
煎好茶,罗依将茶送到茶室旁的书房。
数月以来,她一直随白显驻于颖州定县。颖州治所并不在定县。但上次三川军来袭,定县成为双方反复争夺的目标,白显亲自来此督战。节度使带着颖乐两州新兵亲临战阵,让颖州军士气大振,最终守住了定县。自那以后,白显便一直停留在定县。
书室外面,盛思明、柳珠和计无多正凑在窗下窃窃私语。走得近了,罗依听见盛思明压低了嗓音说:“吵起来了,吵起来了,拍桌子还是摔茶杯?”
“五十钱,赌拍桌子。”计无多掏出一把钱往地上一放。
“一百钱,摔茶杯。”柳珠一向是计无多说西,她就往东,
盛思明把钱往计无多那一推:“归你了。”
“等等,里面还没动静,怎么就是他的了?”柳珠嚯的起身,叉腰道。
“很简单,小罗娘子还没把茶送进去,老大没法摔茶杯。是吧,小罗娘子?”盛思明表情诚恳的回答,末了又冲罗依一笑。
罗依不答,只是笑。
柳珠满脸怒色,却又不甘心,嘴硬道:“还不一定呢,小罗娘子这不是送茶来了?胜负还没分。”
话音刚落,只听书房里砰一响。盛思明笑起来:“嘿嘿,分了。”
柳珠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黑衣怒气冲冲从书房出来,疾步往处走去。
“老大看来气得不轻,头儿的功力又见涨啊。”计无多向另外两人小声道。盛思明和柳珠点头表示赞同。
“智、楚、离。”白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轻飘飘的吐出这三个字。她声音不大,但这三个字却犹如惊雷一样滚过门外几人的耳畔。柳珠和计无多对视一眼,难道这是黑衣的真名?
黑衣突的停步,回头咆哮:“你怎么敢?!”
白显双手抱胸,斜倚门上:“有何不敢?”
“未经训练的新兵,你怎么能带上战场?!”
“你生气不是因为这个,”白显冷笑,“是智楚离这个名字还是副兵马使的任命?”
“不是。”黑衣矢口否认。
“当时的情况是,王舒被凤翔牵制脱身不得。我若不带兵吓他们一吓,让他们以为我们有大批援兵,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定县?”
“你从未打过仗,你知道胡乱发号施令有什么后果么?!”
“不错,打仗我是外行,所以我才要你接任副兵马使。”白显爽快承认失误,反将话题带回到副兵马使的任命上。
黑衣不语。
白显上前一步:“你不是一直不服气做马匪么?现在正是你翻身的最好时机。还是你打算永远躲下去?”
“我没有!”
“不想报复那个人么?那人以前是,现在是,未来还是北庭的中流砥柱,不积累实力你根本无法打倒他。”
“那和你无关!”
“我身家性命尽系于此,当然有关!”白显厉声道。
两人对峙片刻,白显不闪不避,黑衣却微微别开目光:“我可以接受任命,但不能用智楚离的名字。”
“如果要接任,必须是智楚离。”白显寸步不让。
“为何必须是?”
白显微微一笑:“凤萧其人心胸狭窄,我们上次击退三川军他必有不甘,报复是迟早的事。当年北庭双星之一的智楚离接任副兵马使或许能对他形成一定威慑,可以为我们训练新兵争取更多的时间。”
黑衣长叹一声,表示屈服。
白显满意的转身回书房。计无多见白显走了,猛的上前一拍黑衣肩膀:“行啊,老大。早知道你身份不一般,没想到竟然是北庭双星。你和君伟大将军可一直是我仰慕的对象,现在我更仰慕老大你了……”
黑衣,或者说智楚离冷漠的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