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密友(2 / 2)

老查理心中有愧,他觉得非常对不起她。好在贝内特先生对此没有异议,这位绅士感激地对他点了点头,便护着玛丽走了。

这让老查理很不自在,他止不住要为她难过,虽然他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他的胸口就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难以透气。

随后事情的发展又让老查理高兴了起来,这真是出乎意料。

原来打那之后,玛丽便会时常在弥撒过后留下来等他。

出于一种微妙的补偿心理,老查理每次在她说着那些不着边际的话时,都很宽容地耐心倾听。可能是因为这个,玛丽竟然就此自动自发将他划入了好朋友的范围,变得非常喜欢起他来。

只要他呆在浪博恩,即使不是星期日,一旦叫她知道,她就很乐意来找他玩耍。

这可真是毕生难见的奇景,查理曼・赫金斯所在的地方有一天竟会成为一个孩子的理想停留地。

上帝知道,连他自己的儿子都不太愿意接近他。

他喜欢和小孩们呆在一起,这是个半公开的秘密。从他热衷于召集唱诗班开始,除了被他喜爱着的孩子们本人,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察觉到了他这个温柔的小爱好。

他们乐于有这样一个稳重博学的老人陪孩子们学习玩耍,替他们关注他们因为缺乏时间缺乏耐心不愿去关注的孩子们贴近自然的天性流露,只是孩子们自己出于对这个严肃老人的生理性恐惧而坚决反对受他照顾,一见到他能逃跑就逃跑。

这真是个叫人伤心的事实――好在现在有了玛丽。

不了解玛丽的人,很容易便会将她看做是个肤浅傲慢自私自利的孩子。因为不可否认,她经常过度要求自己与他人,这让她变得患得患失,十分情绪化。

当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时候,她经常会不可避免的干些连她自己都搞不明白的蠢事,更会说些傻兮兮词不达意的话,那些话缺乏基本的逻辑,听起来蠢得甚至超过她年龄的底线。

她快乐起来的时候,那轻飘飘恨不得把心掏给人家的得意模样,真让旁观者都替她臊得慌。而她自己却要到很久之后,才能反应过来。

她的智商不能算低,记忆力也还算好,对不理解的东西接受度甚至出奇的高。

如果不是看到玛丽这个活生生的例子,一般人真是很难想象,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小孩,竟会像玛丽这样状若疯癫。

好在她毕竟还算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虽然她的关注点常常跑错区间,但也不能说她一丁点儿好处都不具备(如果别人也都愿意多给她点信心和耐心的话)。尤其需要提到的是,她年纪尚小,就已经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帮别人保守秘密了。

发现这一点,还真是巧合。那是有一次老查理带着她一起整理教堂的日常记录薄时,有人闯进了隔壁的告解间向他诉说自己的烦恼。

当时老查理根本来不及制止对方,只好任由玛丽听了个彻底。

后来对方走了,老查理本来应该交代玛丽注意保密,不曾想却被玛丽先行警告了。当时那孩子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十分严肃地告诫他,关于对方所说的话,哪些是绝对不可以漏出去的,哪怕是其中的一个单词都不行。

打那时候起,老查理才真正意识到,玛丽这孩子,绝不能叫人轻易小瞧。她完全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情感淡薄,自私愚蠢。

虽然她自己常常忘乎所以,但一旦涉及到别人的事,她是真得可以敏锐感知到关于哪个部分必定会给别人带来麻烦造成烦恼,而那是一定得保持沉默是金的。

这样看来,她还真是个天生的倾听者呢。仅凭这一点,就足够叫老查理尤为器重她啦。

而一个人一旦开始器重另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希望她诸事顺利,生活愉快,老查理自然也不能够免俗。

为此他私下了还教导了玛丽许多与人相处的实用小技巧,不过从最终的效果来看,他倒是恨不得从没教过她那些。

老查理不止一次地发现,所有良好的开端,经由玛丽自己来操作,最后都不免沦落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结果。

观察了几次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也许玛丽就是那种天生不适合与旁人深入交流的人。

若是对方恰好不够聪明,还可以被她的泛泛而谈与故作高深轻易蒙骗。但若是个稍微有点理智的人,就必然要从她那毫无逻辑的遣词用句和吞吞吐吐的表达方式上感受到满满的虚假和恶意了。哪怕这不是她的本来用意,但她就是有本事把事情搞成这样。

对她来说,大概唯独在借用经典的时候,才能完美地保持住她自己的聪明和骄傲。

而这样做,难道不是叫一些不肯动脑筋的人更加厌恶她了吗?

其实老查理在几十年前,也担当过玛丽现在所承担的角色。毕竟,但凡人类组建了一个族群,想要维护它,就总得遵循一定的阶级排序。这样的话,当然就得有一个人要站出来充当一下最底层的弱势人物或是所在团体的矛盾排泄口,不然可就要严重违背大自然的既定规律啦。

而正是由于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老查理可以担保自己一定已经抓住了玛丽之所以面临难题的确凿症结。可惜经过了一系列失败的尝试,即使是已经被生活打磨得彻底失去棱角的老查理也不得不承认,即使他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他也无力去做出任何改变。

没错,又有谁能轻易转变别人与生俱来的天性呢?尤其是在她本人依旧执着于勇攀高峰的时候。

如果固执和爱炫耀这类特性真能够轻易更改,那么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也就不用考虑人性的多样性啦。而往小了说,他自己现在一定在随波逐流,跟随世俗的希望在名利场上汲汲营营,也就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一把年纪了每天奔波在乡间地头还依旧高高兴兴,完全不觉得浪费生命啦。

一旦如此做想,查理也就彻底平心静气啦。他甚至会禁不住去想,还好玛丽是个姑娘家,到了合适地年龄,只要保持少说话,多微笑,那么对她自身,也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害。不像男孩子,长大了就得拉出去叫大家评头论足。若是像他本人这样,受了大半辈子的挫折,才稍微有所得,那才真叫糟糕。

如此想来,还真是叫人佩服上帝的宽宏大量,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叫我们更坚定的相信~生活本身即是美好。

至少老查理就渐渐相信,既然一切已经自有定论,那就无需勉强。往后的日子里,他每次来浪博恩的时候,都会额外花费一些时间陪伴玛丽。那不是什么很难的活计,只要偶尔在她发表高论的时候,适时点头表示同意,不再讲究所谓的良药口苦,以至进一步伤害到她那脆弱的心灵,也就足够了。

一旦下定决心,老查理就能够坚决地付诸行动。直到今年的复活节之前,他一直相信自己做得不错。

说实在的,他可完全没想到,只是短短的半个月没见面,贝内特家不过是去伦敦会亲访友了一趟,回来之后,就全家染上了急性传染病,到处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让老查理不由有些担心他的小朋友,当然这不是说他不关心贝内特一家的其他人,毕竟事关重大,作为教区里所有公民的友人,于公于私,他都不免要忧心忡忡一番。

可他考虑到玛丽对他的深厚感情,哪怕再铁石心肠的人也得承认,她会尤其博得他的关注。

为此老查理特地咨询了镇上拜访过贝内特一家的琼斯先生,老大夫对此给了他一个语焉不详的答案。这让他极为不满意,老查理很有理由相信,正是因为他这样含含糊糊的态度,所以麦里屯附近的住户们才会越来越不安心,以致于根本没人敢去探望贝内特一家,得到确切的消息。

查理本人倒是很想上门看望他们,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可他却在不经意间被琼斯医生巧妙地阻止了。

等他反应过来,不禁怀疑这是不是出于主人家特别的交代。如果确实如此,那他当然不好强行上门打扰,这不符合他的处事原则。而正是由于这样那样的反复考量,老查理才不得不在最后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不过虽然他强自忍耐了好几天,说服自己不必上门探视,但说实在的,那可一点儿不能打消他的忧虑之情。尤其是在他那种忧虑逐渐加重之时,竟又收到了贝内特先生的邀请,这叫他不禁更加坐卧难安。

在去往贝内特家的路上,老查理就忍不住不停在心里祈祷:万能的主啊,希望没有什么坏消息。

兴许是他的祈祷起到了预订的效果,在他进门的时候,十分好运地没有听到什么不好的声气,他悄悄地松了口气。

待他穿过门厅,被引进书房,刚好看到琼斯医生举着他的听诊器站在玛丽身边满脸喜色地啧啧惊叹,这更加让他心下稍安。

他看到老大夫放下了他的听诊器,空出双手来,不时地小心翻检着玛丽的小脑袋。除此之外,也间或捏一捏她的胳膊,查看一下她的瞳孔,最后又细数了一回她的脉搏,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口中不断发出“不可思议”、“绝对是奇迹”,诸如此类的感慨。

老查理看得诧异极了,他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才为着玛丽头上多出来的绷带暗自打鼓,不想却听到琼斯医生忽然侧首问站在他身边的贝内特太太说:“你说她刚刚吃了多少?”

“一大盆的鸡蓉麦片粥,好姑娘,她把莉迪亚的那份也给吃了,还好……”

琼斯医生看她有说个不停的架势,忙打了个手势制止她接下来的滔滔不绝。他转过头,又以一种看上去饱受困扰却又极亲切的口吻询问玛丽:“孩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饿。”玛丽瘫在床上有气无力道。

医生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答案,沉思了片刻,突然又伸手摸向她的头顶。

玛丽下意识想躲开,好在还是忍住了。片刻之后,她还配合的侧了侧脑袋,等医生又前后左右检查了一遍,才指了指头顶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问:“什么情况?”

琼斯医生在检查完之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沉思,听到玛丽的询问,他就好似突然被惊醒的人一样说起话来又惊诧又飘忽,只听他道:“是的,是的,我知道,这与我的诊断完全相符。这没什么,没什么,是的,没什么大不了。喔,对了,这个......孩子,你就当它不存在好了……上帝,我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儿!”

“先生……?”

“哦,哦,不要紧,不要紧,玛丽,你当然很好,这不是你的错。我可能看起来有点儿奇怪,那是我......嗯,那只是因为我昨晚没休息好,你知道,这些天都在下雨,病人有点多。啊,你确实没什么问题,头上那个你就当多了个装饰好了,不过咱们还是得记得换药,毕竟你确实曾经摔了一跤。”也不知医生到底想要表达什么,在提到摔跤这件事的时候他居然特地在‘曾经’这个词上加重了音调,幸亏贝内特家的人本来就心虚,也没人特地为此去问他,就任由他疯疯癫癫继续胡说八道:“其他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问题了,只是别吃得太多,孩子,这会撑坏你的小肚皮,咱们得慢慢的,一点一点吃……老天爷,我都在说些什么?查理先生,您得跟我来一下。”说着,他对玛丽安抚地笑了笑,便将查理先生拖走了。

玛丽看他这样慌张,便将目光转向了她的父亲。

贝内特先生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他心里有许多忧虑,其中最为忧虑的事都是关于玛丽的。

一方面,原本他自己就已经察觉到玛丽有些古怪,结果琼斯医生又表现得如此异常,简直就是从侧面证实了有一件很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而他是因为当着玛丽的面不好多说才匆匆躲开的,这让做父亲更加难以安宁。

另一方面,在这么多人面前,他也确实不知道一个失职的父亲该怎样才能给他刚刚苏醒的孩子一个合理的解释。

因此,他只是走上前吻了吻玛丽裹满绷带和纱布的额头,什么也没说就出去了。

贝内特太太见了,讪笑着说要再去给她弄点吃的,也跟了出去。

不一会儿,大家都各自找到借口走掉了。

在门关上之前,玛丽听到门外传来大人们关于她目前情况七嘴八舌的讨论,期间夹杂着老查理的询问,以及大家的解释。

“神明庇佑,玛丽可真是个顽强地好孩子……”

“情况到底怎么样?!”

“……您肯定不能相信,这简直不可能,原谅我这么说,您知道,有名的医学教授都劝咱们放弃啦。可现在......伤口已经完全成熟,我敢保证伤痕结痂后不久就会脱落,那地方一定会和没受过伤一样长出头发来。所有的一切都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恢复原状,这可真是神迹――上帝,我必然是出现了幻觉。”

贝内特见他一副几乎要立即跪下了祈祷的架势实在觉得可笑,他开始调侃他说:“玛丽醒来之后也确实说过她睡着时觐见过上帝,顺带一提,我真切地希望这次您的保证能美梦成真……”

“嘿,约翰!”琼斯医生一下就听出了他的挪揄,他不满地叫了他一声作为警告。

这时所有的担忧都已烟消云散,菲利普太太吐了口气笑说:“谢天谢天,孩子刚刚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呆呆地盯着她妈妈瞧,真把我吓坏了......”

“那是因为她知道只有她妈妈才最能疼爱她,她需要我……哦,不管怎么说,玛丽醒了,还能好好地吃东西,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咱们就别管多余的了。不过谁能告诉我,她吃了那么多东西,会不会有问题?”

一旦确定没有意外贝内特太太也回复了活力,说起话来也格外兴高采烈,只有刚刚到来不久的老查理依旧一头雾水,他头疼地打断大家问:“谁能先给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哦,抱歉,老查理,我一直瞒着你,大家都不让我说……”菲利普先生欢快地朝他挤眼睛。

贝内特太太才不关心男人们说话间透露出的小秘密,她只关心一件天底下的妈妈都爱关心的事:“其他事等会儿再说,你们得先叫我知道,到底能不能再给她拿点蛋糕饼干之类的,玛丽说她吃不饱。”<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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