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2 / 2)

伊丽莎白还没来得及回答她,走在最前面的玛丽就回头道:“要是能确定威廉爵士会老实往南走,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等在北边堵他。”

夏洛蒂因她这放肆大胆的发言吃惊地张大了嘴,这让她看起来有点儿傻里傻气。伊丽莎白赶紧握着她的手使她回过神来,她不知如何做出解释,只能狼狈地朝她笑笑。

而一旦意识到伊丽莎白对玛丽所持的是一种支持的态度,夏洛蒂也就不再说话了。

相比另一批人来说,夏洛蒂还算是好应付的――其他两镇的大人物们从始至终都维持着木若呆鸡地状态站着原地不动。

他们瞧着麦里屯那些人走出大约三百码,心里全都打起了退堂鼓。若不是他们的坐骑都还停在麦里屯的市政厅,步行回家这个考量太不现实,恐怕他们早就在三岔路口分手回各自的村镇去了。

好在他们没有这么做,就在他们中的一些人犹犹豫豫地重新戴起帽子准备走时,一辆八匹骏马拉着的六轮马车风驰电掣地从沃尔森庄园一路急使而来。

乖乖,真给那丫头料中了,这都是什么鬼运气?!

这些人想着赶紧把帽子摘下拿在手边朝马车方向挥舞,按理说这种情况下即使坐在马车上的人是当世的国王陛下也得放缓车速打开车窗来朝大伙儿挥手致意了,再不济也得同样摘下帽子来对他们挥一挥表示谢意,但那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大法官阁下根本没有选择这两者中的任何一样,马车就像赶着上战场一样一刻不停地继续前行着。

大伙儿意识到这一点不由都有点儿僵住,他们想尽量自然地收回自己挥舞着帽子的手,但还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不过这般难堪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发现那辆豪华的马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在牧师公馆100码开外的地方强行停了下来。

车轮还在转动,大法官阁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从车内跳了下来,大伙儿见状以为他是要正式道别,不由纷纷露出笑意迎上去。

不想大法官阁下竟没看到他们,众人眼睁睁地瞧着他一步不停地冲进了牧师公馆的花园。

在他身后沃尔森爵士正整理着因马车骤然停止而被勾破的丝绸衬衫,他的帽子歪斜着挂在头上,但他也顾不得去管,反倒惊慌失措地从马车里朝外探头提醒跳车的大法官阁下要务必小心。

大法官阁下头也不回地一路狂奔,从他在车上远远看到花园中被众人包围着的玛丽时起,他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异样――这丫头站在一群年轻俏丽的姑娘们中间存在感强得简直就像一堆新鲜的草莓里滚了颗灰扑扑毛茸茸的猕猴桃一样。

而在向沃尔森爵士核对确认了玛丽的身份后,他不由更加断定了一件事――他的脑袋大概是被炮打了――居然一直都以为她是个乡野间的幽灵。

一想到这个,大法官阁下就深觉怒不可遏。

当他气喘如牛地站在玛丽面前时,他的脑海里几乎被怒火填充得一片空白。他倒是想对她咆哮,但又实在缺乏过硬的理由,说到底最先将她定义为幽灵的人还是他自己。而这种定义对一个活人来说也够失礼的,何况这个活人也勉强能算是位女士――哦,她迟早会是位女士!

大法官阁下觉得自己内心极度混乱,已经到了语无伦次的地步。

他思来想去,最后还是选择强压下怒气,尽量保持平和地指着伊迪丝说:“我想现在你该告诉我如果我判这姑娘有罪,你会亮出的底牌是什么了。”

“看在您此刻表现出的良好修养份上,我不介意满足您的愿望”,玛丽仰视着这个高大的男人说:“嗯……从哪里开始呢~好吧,就从关键点说起――修道院里还有一具新鲜的尸体,就藏在墓地门口竖立着的那块修道院纪念碑下头――灯下黑往往不易为人察觉,这您同意吗?”

大法官阁下冷着脸不可置否地点点头,他的表情告诉玛丽,他对这个说法没什么意见,但他对于这件事能成为玛丽手中底牌这件事很有意见。

玛丽低声笑了一阵,在大法官阁下愈见不耐烦的目光中道:“这具尸体属于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而这个女孩是有保护人的。她的母亲从济贫院出来之后已经和其他受救济的人一样得到了郡里有钱人家的雇佣,现在过着相对平静的生活。这大概是上帝的旨意,其他人的尸体都被起出来了,就只有这孩子的尸体没有被找到,她的母亲还有理由相信这孩子如同推事官父子说过的那样被人领养了,到底还有个希望。”

“如果希望破灭......”大法官阁下冷然接口截断了她的话。

玛丽毫无障碍地继续道:“......她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在法庭上站出来承认说给推事官父子吃下致幻蘑菇的人是她。不仅如此,有很大的可能她会在法庭上当场自杀。法律同情强者,可是公众同情弱者,如果事情按照这个模式发展,即使您权势滔天,恐怕也无法阻止公众将你塑造成一个邪恶的刽子手亦或罪恶的帮凶了――她本来就是受害者,下毒也只是为了逼问自己孩子的下落,她原本可以平平安安活下去的,是您作死作活地非把她揪出来,大伙儿不该怪您吗?呃呀......不出意外的话,您的半生英明恐怕要毁于一旦呐,现在您依旧觉得这对您来说一点儿也不重要是吗?”

大法官阁下闻言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可能一点儿也不重要?!

明明天气还算晴朗,照在身上的阳光也还算温暖,但大法官阁下却感觉吸进肺里的空气跟冰渣似的冻得他浑身发抖。

面前这个身材矮小眼神却始终漫不经心的小孩此刻在他眼中就像一个在他头顶正中央从天而降的高地巨人一样不可阻挡,一样叫他心生忌惮。

大法官阁下头晕目眩地质问她:“怎么敢这么做?!即使不考虑其他,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对你来说就一点儿也不重要吗?”

玛丽摇头失笑,她把伊迪丝往前带了一步说:“您这逻辑真个儿荒谬,先生,恕我不敢苟同,关乎您利益的生命就是活生生的生命,这么个会蹦会跳的年轻姑娘在您眼中就是块木头吗?还是干脆就是一坨不起眼的泥巴。您要公道,她就活该去死吗?如果您已经打定主意认定自己的判断即是正义,那又怎能怪上帝猛得给您一嘴巴呢?我会知道更深一层的真相不就代表着神明真正的旨意吗?否则为什么要叫我知道,把秘密埋藏在深渊地狱里永不见天日不就行了。”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大法官阁下暴呵出声:“如果你知道一切,为什么一开始不全说出来?”

玛丽啧啧叹息地在他面前竖起食指和中指后摁下其中一个指头道:“我无法替您担保您是个值得信任的人,我相信面对这两起复杂的案件,如果不是我在背后步步紧逼,您自己也不敢打包票最后不会把无辜者流放去澳大利亚做苦力,更不敢打包票不会像您的先辈拖垮无数世家大族一样拖垮一个小小的杂货铺商人。”说着她把食指也摁下道:“除此之外,我得确定您值得我对您说出今天最重要的这句话:掉头回伦敦,立刻马上!嘘......不用问为什么?鉴于您今天这种不理智的表现,我不会告诉您答案。您大可以和我赌气到底,只要您能保证您的后半生绝不后悔。”

大法官阁下气得全身战栗,他的眼睛几乎喷出火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玛丽,未果,又将眼角的余光转向周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一群男人们。

玛丽肆无忌惮地将食指抵在嘴唇中间微笑道:“别犯傻,先生,在这里站着的不是某一个势单力薄的家族,而是由许多家族组成的有投票权的选区,您可别一个冲动把这地方变成辉格党的‘优势微弱选区’。放宽心吧,您的运气已经很好,该知足了。要是换做几百年前我的祖先一开口就能一呼百应的时代,说要阻止您,您别说往北边走,周边的三郡境内您都别想迈出步子去。爸爸,我说得没错吧?”

听到玛丽的反问,大法官阁下才注意到姑娘们身后站着个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男人脸上长着笑窝,即使生气时看起来都像在笑着――大法官阁下根本无法想象这么个和善英俊的男人会是那个小女巫的父亲。

“简直像三流小说里被掉换过的孩子和父母似的。”差异太过显著,即使是处在这种严肃的时刻,大法官阁下都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诽。

也在同时,他注意到那位男士在如同提线木偶一样不情不愿地朝他点了点头后,又将沉郁的目光转向了玛丽。

大法官阁下见此愣怔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看这对父女,最后一言不发地戴上帽子转身走了。

“祝您一路顺风,阁下。”玛丽在后头轻生道。

大法官阁下顿了顿,转过头来平静无波地说:“多加珍重。”

他的语调中潜藏着一丝忧郁,玛丽淡笑着没接话,气氛有点儿僵持。

好在在她之后,先生们都反应过来热情地挥着帽子说了一堆祝福话。这时落在后头的另外两镇的绅士们也到了牧师公馆,大家一起将大法官阁下送上了马车,这让送别的场景看起来真挚感人了许多。

送走大法官阁下后,众人的兴致还依旧高昂,于是他们决定结伴到麦力屯市政旁的阿尔曼家随便吃点儿东西,然后商量一下今年的猎狐会具体该怎么举办。

这种盛事做为古老地主的贝内特先生是逃不掉的,但他请求众人给他点时间,他得先把女儿们送回家。

当他跟着老查理进了牧师公馆的餐厅时,先跑进牧师公馆的吉蒂和莉迪亚已经吃掉了大半个九英寸的奶油蛋糕。

莉迪亚见贝内特先生他们进来,还蛮有条理地解释说:“因为赫金斯太太肚子疼,所以拜托她们帮她把蛋糕解决了。”言下之意这蛋糕并不是她们很想吃才吃的,这对她们来说也是个任务。

贝内特先生听说笑着摸摸了她的后脑勺,如她所愿都没有批评她,但他对另一个女儿不懂事前该向他通报的女儿可就没有这么温和了。

当吉蒂问他们为什么要在花园里呆那么久的时候,贝内特先生当即颇为讽刺地冷笑说:“看小猴子被人戏耍而不自知的表演看得太入神了。”

听话间,玛丽的嘴角也勾起了讽刺地幅度,她针尖对锋芒地也露出了冷笑。从简和伊丽莎白的角度看过去,玛丽和父亲的面部表情想像得根本如同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简担忧地看着他们,而伊丽莎白呢,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身份不对,她觉得自己都要气笑了。<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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