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众怒已经被暂时压下来了,剩下的只是和他们周旋。他们提了很多疑问和要求,裴怜只能尽量解答和满足。半个时辰后,人渐渐散去,她才得了空闲开始调查。
裴怜把陈一梅留了下来,直接了当地跟他说,“陈大夫,其实今日事发之时,我第一个怀疑的是你。”
他脸色突变,有些不可思议。
裴怜又恭敬地说,“然而刚才我已经打消了怀疑。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如无您相救,我便过不了今日了。”陈一梅想了一下,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他问,“不知姑娘可有头绪?”
裴怜点点头,“首先望陈大夫告知,今日我给你的药方何在?”
他恍然大悟,“姑娘是说……”
裴怜坚定地说,“问题一定是出在药方上,凶手不知道药方,就配不出这种毒。”
陈一梅倒抽一口冷气,然后回忆道,“今日我拿过药方,自己独自一人在营帐了琢磨了一下。但没琢磨清楚,后来由病患来请,我便将药方留在了案上,出去了。”
“您还给其他人看过吗?”
“没有。不过……”他皱了皱眉,“军营里人来人往的,别人要入我的帐中,倒不是难事。”
裴怜点点头,又问,“今日陈大夫为何想起找我要那方子?”
他摸着胡子想了想,“这几日,我们几个大夫听说女大夫帐子里的痨病人有好转,都很好奇。倒是今日,邱大夫说起他同村的兄弟家中有患痨病的父母,如果能拿到这方子就好了。邱大夫起了这个头,大家更好奇了。由于我年纪最长、资历最深,便托了我来。”
“不知这位同村的兄弟是否军中之人?”
他想了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王爷府上的府兵,好像叫郑由。”
郑由?裴怜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那个下雪夜,萧瑞发着高烧,她找了一个护卫去凿冰,那人好像就叫郑由。不过那时,他找了另外一个人去……那场景,让她觉得不安。这两个人,可都是萧瑞身边人。
想到这里,她被惊出了冷汗。一个用毒高手埋伏在萧瑞身边,所以萧瑞才出了意外。她救了萧瑞,所以她也得死。一切都解释通了,为什么当时孙焕说这支箭是奔着王爷来的,为什么军帐里的军医医术如此拙劣。只是还有一点,动机是什么?
裴怜把六儿叫过来,吩咐他悄悄地把这两个人抓起来,不要打草惊蛇。
六儿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已经跑了。”
裴怜摆摆手,“不会,我还好好的,他怎么舍得跑。”
陈一梅还是一头雾水,裴怜问他,“原本医帐中的石大夫如何?据我了解,他的医术并不高明,远没有到能医治王爷的程度。”
陈一梅讶异道,“姑娘有所不知,石大夫虽然年轻,但确实是我们当中医术最好的。前几天听说他差点让王爷丢了性命,我也很惊讶。莫非……姑娘怀疑,他是故意的?”
她摇摇头,“目前下定论还为时过早,审过才知道。现在要忙碌的是……在真相大白前,还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暂且先处理一下。”
裴怜送走了李一梅,让士兵打了水,开始帮他们擦拭。
她再一次认真打量他们。毒发之时他们还在睡梦中。毒性很强,也许才刚刚意识过来就已经断了气。这些人,今天还鲜活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那个叫刘山的士兵,因为前阵子被同伴们取笑,这几日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现在,轮到她不敢直视他了。他死不瞑目,一双死寂而空洞的眼仿佛在诘问“为什么、为什么”。
裴怜也想问为什么。她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竟要用十九条人命来惩罚她!
她的手抚过他的脸,把他的双眸合上。
她又走向旁边榻上的张春。他的面相很刻薄,却是个爱开玩笑的。她擦干他嘴边的血迹,把牙齿也擦干净。张春说之前他看别人写遗书,他不识字就画了一封,但没用心画,都画了些好玩的。裴怜从他的枕头底下翻出那封遗书,确实是张画。画中的小人趾高气昂地骑着一条龙,穿梭在云彩间,旁边堆满了金元宝和糕点,好不快活。
“姑娘。”六儿回来了,“石大夫抓到了,郑由人不见了。”
裴怜蹙眉,“派人去找了吗?”
“已经派了。”
那石大夫站在医帐口,瑟瑟发抖。府兵押着他进来。
裴怜冷漠地说,“石大夫好久不见。”
他偷偷看裴怜,然后低下头,“你,你把我找来干什么?”
裴怜继续给张春擦身,淡淡地问,“你认识他吗?”
“不,不认识。”
裴怜流利地数着,“他叫张春,左路军士兵。他左腿受了剑伤,行动不便,已经不宜出战,一个月前染上了痨病。按道理,只要此战得胜,他便能返乡养病,所以,他随便画了封遗书。”她放下毛巾,把遗书打开给他看,“你知道这画是什么意思吗?”
他瞟了一眼,摇摇头。
“没关系,我告诉你,他想死后能当个快活神仙,有很多的钱财还有很多吃的。他本来只是画着玩儿的,没想到一语成谶,他真的死了。这张画就成了他的遗书。”
裴怜把张春的遗书叠好,放进他的怀里。
过了一会,她转身说道,“这次只是找你帮忙,你来给他们换身干净衣服吧。毕竟我是女子不太方便。找别人又怕做得不好。你也曾经是大夫,想来要仔细些。”
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他踟蹰道,“可是我还在杂务房守夜。”
“没关系,我会吩咐六儿总管找人替你。今夜,你就同我一道在这儿守夜吧。”
说罢,裴怜继续做自己的事情。石大夫犹豫了半天,才开始干活。
两个时辰后,二人忙碌完。她让士兵把尸体抬到郊外的焚尸场,外面冰天雪地,尸首不易腐坏。裴怜环顾四周,医帐内一下变得空荡荡的,几日来的委屈、愤怒、喜悦仿佛都是场梦,是场噩梦。
她坐在医帐角落的案几前,她平常坐的地方,对面坐着惶恐的石大夫,旁边站着六儿,门外守着府兵。
她打量着眼前这人,如果他就是凶手,那他的伪装可谓天衣无缝。他看起来无辜而脆弱,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开罪了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