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雪天,邵启涵依旧在庭院做着拔剑的姿态,但是那把剑,不曾拔出来。红衣女子走出屋子,下了阶梯,来到邵启涵跟前,一句话也不说,两人对视着,看着,目光都变得尖利,好像四把刀,在空中厮杀着,若是静静去听,兴许能听到目光碰撞的声音。红衣女子站了很久,直到她自己也成了一个雪人,两人都成了木头,看那架势,要等到春天来临,就地生根,就地发芽。舍不得离开了。
不等春天,甚至不等太阳落山,红衣女子突然出手,想要夺取邵启涵的长剑,但邵启涵一直都握得紧紧的,即便是注意力都落在红衣女子的脸上,手也没有放松。两人僵持着,四只手握着一把剑,显得有些拥挤,两人拼着力气,邵启涵想保住自己的长剑,而红衣女子则想把剑夺过来。两人用力争抢着,但长剑却是稳如泰山,一动不动,一派事不关己的样子。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三天三夜,天已经清朗,只是偶尔飘过几朵白色的云。原先留在她们身上的雪花,也融化成水,流进她们的衣服里。
红衣女子松开了剑,邵启涵的身子却是摇摇晃晃,若非红衣女子进前扶住,她便倒在业已被消融的雪水,染湿的大地上了。邵启涵依靠着红衣女子,她的脸色泛着苍白,眼睛却更加的明亮,堪比一明镜,在碧云波里散发着光彩。红衣女子一脸欣慰,一边摩挲着她的头发,一边道:“你能挺住,真好。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说明天的。”她看了一眼邵启涵腰间悬挂地剑:“这把剑,是时候出鞘了。”
三天没睡,邵启涵已经很困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纵横交错,宛若江南的水道。她困得打不起精神来,若再这样下去,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她不敢停留,径直跑到自己的房间,来不及换衣服,倒头便睡。她真的累了。
第二天,由于是冬季,太阳出来的晚,天上的明星还眨眼睛,邵启涵却已经换好衣服,站在亭廊下,等待着日光的降临。她穿着素色衫子,上面浅浅淡淡洒着几片梅花,若仔细去嗅,还能闻到淡淡的清香,那是荼蘼香,最是清香不过。
时间不急不慢,她也悠悠然然。虽然没有明灯,但庭中的物什看得真切。她的眼睛巡视着眼前的夜景,回想先前的苦辛,又想想现在身轻如燕,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宛若一股喷泉,想压也压不下去。为了排遣激动引来的躁动,她只好走来走去。她越想越兴奋,时不时拍拍手,或者跳一跳,好似浑身充满了力气,需要释放一些,才会好受。此时的她,才回归孩子的天性,天真可爱。
红衣女子站在屋里,透过窗楞看着邵启涵,看她跳动着,欢笑着,感觉自己也变小了,成了一个小女孩儿。星夜越来越浅淡,天边已经可以望到阳光。红衣女子走到她面前。她道:“时间不早了。”邵启涵小脸微扬,带着浓浓的笑意:“开始吧。”
邵启涵她迈开步子,走下台阶,手中握着长剑,躬下身子,做出拔剑的姿势。三年之久,未曾开剑。今日拔剑,光芒必出。
红衣女子轻声道:“拔出来吧。随意怎么都可以。”邵启涵点点头,右手缓缓上提,将长剑慢慢拔出来,它的锋芒渐渐闪现出来,最终全部展露在邵启涵面前。那光芒是青红色的,光线柔和,却有一丝血腥。那是杀气,宝剑不特有宝气,亦有杀气。不则只是一个玩物,不能称为真正的剑。
邵启涵仔细打量着这把剑:剑面光滑,宛若被滑石擦过,上面未饰纹络,显得朴素简洁。只在剑面上,刻着两个字:“飞泓”,那是它的名字,它的记号。它比起花纹繁复精巧的刀鞘,的确简约至极,然而刀刃锋利,那令人畏惧的锋刃,胜过所有纹络。
红衣女子指着飞泓剑,道:“你能握住剑,也得拔出剑,拔剑的速度要快,要狠,还要准。长剑一出,血溅五步,锋芒一闪,长虹贯日。但贪多不烂,现在你只要练出速度就好。我来给你示范一次。”
邵启涵将长剑收回刀鞘,半蹲在地,将剑挂在腰间,双手抱拳:”请姑姑为我示范。”红衣女子的飘带被大风吹起,在空中飘摇不止。这等情景,却是那般熟悉,她心有感触,似乎是对风雪言语:“这与二十年前,何等相似!”她想起自己师父,教授自己武艺,其情景虽已成碎片,但历历在目,清晰似能触摸。然而一伸手,却像水中月一般,只能看见,却它摸不到。
她感觉鼻子有些酸意,又恐落下泪来,便将头一仰,随手弹射出一颗石子,打在树枝上,听到“嘎吱”一声,树枝断了,落在湿润地大地上。过了些许时候,才从回忆中抽身。她弯腰将邵启涵扶起来,柔声道:“最是简单,你看清了。”她出手神速,好似浮光掠影,匆匆一闪,她的手离着剑鞘尚有一段距离,但只是一瞬,便听到刺棱一声,甚至看不到她的动作,剑已经拔出来了。邵启涵一脸惊愕,一脸震惊,嘴中喃喃道:“好快!快到我没有看清。”她深切的看着红衣女子,眼睛里泛着柔和的光芒,还有一丝哀求:“姑姑,你再演示一下。”